秦士则恍然大悟，正要说什么。见白四在前方挥手示意，原来这路已经疏通的差不多，正则等人也赶紧打马跟上。回了城南的客栈，吴先生等先回了房间准备歇息了。白四见秦正则还是在自己房里，对他说道：“正则，你且先回去睡吧，迟琦他们若有什么消息的话，自会马上通知你，而且迟瑛也去寻他们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你也莫要担心了。”
秦正则点头道：“四叔，我总觉着今儿晚上那几个酒徒的事，透着古怪，听迟瑛说，他们步子皆有章法，虽然看似东倒西歪一滩烂泥一般，实际是有内力功夫的。而且这几人武功路数隐藏得极好。迟琦几个去了那么久，我还真的有些拿不准。”
白四点了点头，拍拍秦正则的肩膀叹道：“你若执意要等，便在这里等吧。”说着，把棋盘推了过来，道：“先莫慌了，静心才能思考。”正则点点头，听到窗外有更夫敲了三下钟鼓，已经三更天了。看看了桌上如豆油灯，似有微风拂过，火苗只虚弱的颤了颤，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夜深了，夏日里白天积存的暑气似乎还没散去，屋里闷闷的。院子里的桂花树枝繁叶茂，透着月光，影子映在窗纱上。采薇侧躺在榻上一直未眠，盯着树影左摇右摆的，自己的思绪也跟着胡思乱想。隔着六折苏绣屏风，采薇听到里面窸窣的声音——看来里面的人今儿个也未能安然入眠。今夜采薇当值，卫大姑娘向来浅眠。因怕惊动了她，采薇虽睡不着，也依然静静地躺着，控制着呼吸的节奏。正盯着朦胧的月光发呆，听着里面的人似是起身了。采薇一个激灵也起了身，上夜时一直是和衣而睡，因而很快就点着了一盏灯，走进了内室。见里面的人已下了床，赶紧走上前去，关切道：“小姐这会子就醒了，可是觉得口渴了吗？”
卫德音只着一件月白色中衣，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妨事，只是这夜里闷得很，睡不着罢了。”说着便侧身靠在美人榻上，一双狭长的美目看了看窗外，微皱秀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采薇边给卫德音打着扇子，边答道：“应该三更天了。您这阵子越发睡得少了，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卫德音叹了口气，道：“不了，你也别忙活了，去睡吧，我自个儿躺会，困了就去睡了。”
采薇是卫德音房里的大丫头，自小陪伴卫德音一起长大，焉能不知她的心事。见卫德音已侧躺在榻上，采薇便顺势坐在脚边的小杌子上。
“小姐，咱们在乔家这一年多，这一次虽说是老太太、老爷第一次打发人过来接小姐，可逢年过节也没少派人过来送东西。而且，”采薇顿了顿：“那乔氏在名义上也算是您的姨妈，给她几个胆子怕是也不敢难为了小姐的。”
卫德音听了没说话，抿了抿嘴，轻声叹道：“我只是心倦了，在外祖家里虽也规矩多，只是我心知舅舅，舅母真心待我。好容易过了一年舒心日子，他们又来烦我。”
“小姐明年就十四了，您总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您跟易家二公子的亲事是自小就定下的，等及笄了，就该准备嫁妆了，”采薇继续柔声道：“在乔家虽是自在，可却绝没有在外祖家出嫁的道理。”卫德音闻言也没觉得害羞，只是笑着瞪了采薇一眼，道：“瞧你说话的神气，活脱脱得另一个常嬷嬷。”采薇噗嗤一笑，道：“小姐快些去睡吧，不然明日顶着肿眼睛，常嬷嬷定是饶不了奴婢的。”
卫德音优雅得伸个懒腰，缓声道：“被你这一闹，我倒是觉得有些乏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说道：“今儿个宴席上这事儿透着股古怪劲儿。转身更衣的功夫，听说宴席竟散了，而且当时见外祖母的脸色难看得紧，咱们说要去请安，刘嬷嬷又说外祖母已经歇息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打不打紧。”
采薇道：“听香篆说，刚回来那会儿，她去舅太太房里给小姐取花样，正撞见老太太房里的琼珠慌里慌张得请舅老爷去呢。”
“琼珠平素行事稳重，怎么会…”卫德音闻言，习惯性的抿起嘴，若有所思。
采薇见卫德音又在想事情，便催了又催，德音这才听话上床就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会儿脑子里是卫家，一会儿是母亲，一会儿又是小乔氏，恍恍惚惚似乎又看到离开望月楼时，一双深邃如漆，星子般的闪亮眼睛，真实里透着虚幻缥缈，只是刹那间，转身的片刻，似乎又消失不见了。
卫德音正是半梦半醒之间，却听屋子外面吵吵嚷嚷。半真半假，也不知是不是梦，好容易睁开眼睛，起了身唤了一声采薇。没有人答应，卫德音有些慌了，片刻清醒过来。见外面声音嘈杂，赶紧着了衣衫，想出去看个究竟。
正要往外走，却见门被推开，一个瘦削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只见来人着一件石青色褂衫，利落地挽着头发，仪态端庄。紧随其后，采薇一脸慌张地跟了进来。卫德音见了，赶紧道：“嬷嬷也起来了。”
来人便是常嬷嬷，她是卫德音母亲乔氏的奶妈，跟着乔氏陪嫁到卫家，乔氏早逝，乔家老夫人刘氏怜惜幼女，便把德音接了过来住上一阵子。常嬷嬷是乔家的老人，便也跟了过来，德音分外敬重她，平时行为举止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常嬷嬷见德音穿好衣服似是要往外间走，便道：“小姐莫慌，刚府里的家丁给各个院子报信，说是宅子东北角闲置的库房起火了，如今正调动人手去灭火，外间人多杂乱，小姐还是等一等，暂时先不要出去为好。”
卫德音微舒一口气，问道：“嬷嬷，火情严重吗，这时节又岂会这么容易起火呢。”
常嬷嬷看起来若有所思，对德音道：“现在这会儿子起火原因恐怕还不清楚，只是…只是，今儿个好端端的接连出现状况，怕是会有什么不测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