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闻言心中甚是酸楚。温言道:“小姐何出此言,真真是折煞老奴了。只是现下可否听从老奴一言,且速速离开乔府。”未等卫德音说话,采薇忽然插嘴道:“嬷嬷可是心中已有了计较?”
常嬷嬷答道:“老奴当初刚入乔府之时,曾在老妇人房里伺候过,当时一起伺候主子的大丫鬟海棠跟老奴情同姐妹,后来海棠被放出乔府,并许配了人家,如今跟随夫家正在白马镇做着丝绸营生,日子过得也勉强算安稳。咱们正好可以去投奔于她,毕竟是同为乔家旧人,想来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采薇拍手道:“如此甚好,省得在这乔府担惊受怕!”
卫德音见面前二人一唱一和,已是把此事敲定了。心中一拧,垂首默然不语。
此时正值五更天,黑白交替,夜色即将隐退,隐约着似乎能听到雄鸡高唱。卫德音心下微定,便对常嬷嬷道:“嬷嬷说的有理,在这等着也是坐以待毙,咱们且先出了乔府再想法子吧。”
常嬷嬷闻言又惊又喜,笑道:“小姐您终于想通了,咱们趁着院外那人还未发觉,便赶紧走吧。”言罢便起身走到通道前,采薇紧随其后,手里提了一盏在卧房刚刚找到的油灯,回首对卫德音道:“小姐,您小心在奴婢后跟着,瞧着这石子路不太好走。”
卫德音点头微笑,挪步轻盈走了过去。衣袖翩翩,经过书房书案旁时,却只听“啪嚓”一声,书案上放置得青花海水纹香炉栽倒在地,炉身摔得粉碎。常嬷嬷和采薇盯着地上的碎片都惊呆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一直守在门外的壮汉已冲进屋,待那壮汉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形,看这地上的青花香炉碎片也是一愣。正想开口说话,忽听,外间院门似乎是被人狠狠地踹开了,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屋里的众人听见响声皆是心里一惊。常嬷嬷脸色一凛,瘦削得脸显得有些苍白,只见她忽然走到卫德音身旁,抓起她的手便向密道里方向走。卫德音被拖得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在地。只感觉到常嬷嬷一双干枯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腕,卫德音疼得微微呻吟。常嬷嬷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往密道里面冲。采薇虽被吓得浑身颤抖,也顾不得那么多,紧紧在二人之后跟随着也进了密道。
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刀枪之声,想来是那壮汉跟外面的人交起了手。待三人刚进了密道,便听见有人闯进了屋,吼道:“往哪里跑?!”采薇尖叫一声,推着前面的二人拼命往前跑。卫德音被常常嬷嬷拖着,好几次险些摔倒在地。
三人虽是拼了命的往前赶,后面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采薇根本不敢回头,喘着粗气往前跑,突然慌乱间脚下一滑,身体失衡,登时感觉脚踝吃痛,应是扭伤了。
采薇也顾不得疼痛,咬着牙往前走。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阴测测地笑道:“小娘子这么急地是想往那里去呀?”采薇吓得尖叫,一把丢了手里的灯笼,只是身体已经被人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卫德音在前面听见采薇的叫声,回头见采薇已被人抓住了,反应不及,却被常嬷嬷用力一拖登时摔倒在地。常嬷嬷赶紧蹲下想扶卫德音起身,忽然间,只见凛凛寒光,一把渗着寒气的刀已逼至脖颈。密道里并没有光亮,唯有栽倒在石子路上的一盏灯笼,忽明忽暗,发出幽幽的光。
卫德音微眯着眼,看到持刀人身着粗麻短褐,面膛黝黑,后面跟着几个壮汉,手中皆持刀剑,正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自己。下一刻,便有人上前拉扯,卫德音心中羞愤,狠狠地瞪着来人,并竭力挣扎,只听一人道:“哎呦喂,这小娘子性子还挺烈的,爷喜欢!”卫德音恼了,盛怒之下想着,便是今天死在这也不能受辱,趁来人不备挣脱束缚,狠命得往墙上撞去。常嬷嬷似乎猜到了卫德音所想,在卫德音往石壁上时,抱着她的腰紧紧不放。卫德音刚要说话,便感觉脖子上有重物一击,接着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荣禧堂位于乔家正院荣文堂的后侧,有三件正房,园子内种满了花草,左右两侧为东西厢房,房梁上挂着各色鹦鹉八哥、百灵、画眉等鸟雀,此处静谧祥和,是为乔家老夫人刘氏的居所。刘氏性子平和,不爱热闹,因而平日里这荣禧堂除了小辈们每日的晨昏定省,便鲜有人来敢打扰。只是今日只见三间正房,已经被人层层围着。旁边的跨院和垂花门更是不断有人来回的巡逻。
天空已现鱼肚白,有一束阳光从窗棂间投射进室内。这里是荣禧堂的一处暖阁,房间里面炕上正安静地睡着两个小小的人儿。两个人儿团团抱着,白白胖胖,面色红润,像年画上的大胖娃娃,甚是可爱娇憨。两个小人脖子上都戴着长命金锁,锁上除了繁琐的云纹外,还可见铭刻“金锡”“静姝”字样。其中一个小人儿穿着墨绿色小褂,看装束像是个男娃娃,似是感应到了光线,用胖胖地小手,揉了揉眼睛,看着旁边一旁的胖娃娃,正噘着小嘴睡得正香,便轻轻推了推,唤道:“妹妹,妹妹,快醒醒,天都亮了。”一旁睡着女娃娃着一件鹅黄衣裳,圆圆的脸,头发两端揪着两个发髻。听见旁边的呼唤声音,抬起胖滚滚的小手,揉着眼睛,奶声奶气道:“哥哥,可是姨娘回来了?”过了半响,没听到哥哥回应,便睁开了眼,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后,见哥哥正趴在门缝听着。奇道:“哥哥,你在听什么?”但见那男娃娃胖胖一团,紧紧贴在门口听着什么,突然瞪大眼睛,说道:“有人来了!”赶紧呼哧呼哧的跑到炕上拉着女娃娃往炕上的柜子里面躲。
那女娃娃刚刚睡醒,心里头一股子起床气,还正蒙登着,被男娃娃一拽,不小心胖胖地胳膊磕在一扇炕屛上,痛得不行,委屈的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