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山位于长安城的西侧,山体并不高大,但是山上有座庙,那么他就在人们心中变的很雄伟了。
当他们来西陵山前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宇文惠抬头仰望。
此时的西陵,绿意盎然,山花遍野。一条青石堆砌石阶蜿蜒而上一直铺到山顶的寺庙。石阶之上人影穿梭,前来礼拜的络绎不绝。有些人更是三步一叩,九步一拜的向山上慢慢前行。
这些礼佛的人中不乏世家大族和王公贵族的亲眷,他们特有的标记在长安很好区分。而此时更多来参拜的却是那些将要秋试的士子们,都想着得到佛祖的赐福。
以前的那个宇文惠终究还是有些肤浅,只是沉醉于武学,认为对于武学修炼好了就能让自己将来凭借将军府建功立业。所以对于世事了解的很少,而现在的宇文惠却也没有顾得上去了解更多这个世界。所以处于山前的他更多是茫然。
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侯爷,赵华公子。”
宇文惠转头看去,原来是吴仁海。自那日两人在醉仙楼比武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此时的他少了些浮华,而是带着一种自信。
吴仁海看向孙牧,似乎识得此人,毕竟当日报名之事很是轰动,“这位仁兄是?”
“孙牧。”宇文惠说道。
吴仁海行礼道:“在下吴仁海,孙兄好。”
孙牧本就是个礼仪之人,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但是对方却没有像赵华那样倨傲,使他好感倍增,赶忙回礼。
虽然赵华对自己依旧不是待见,但是宇文惠却一直看态度和蔼,吴仁海感激道:“那日多谢侯爷指点,仁海醍醐灌顶。回到府门之后,于列祖堂前自省三日,终于破了武道初境,进入中期,而且这些时日以来,心境升华,武修一途甚是坦荡。而且家主亲自垂询,并且让我参加秋试大比。”
赵华听到吴仁海进入武道中期,才正眼看了他,赵华在父亲和几位长辈的不断指点下近日才进入了武道,而吴仁海居然因为宇文惠的几句微语就更进一步了,看来自己的努力还是太少了。
“恭喜吴兄。想来这秋试大比之上又要多出一个强劲对手了。哈哈,我倒是为自己找了不痛快。”宇文惠笑道。
吴仁海也跟着笑道,“他日秋试,还望侯爷手下留情。”
吴仁海进入武道中期后,不断反思当日,内心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那就是宇文惠恐怕已经进入武道中期了,不然何以能在当日压的他几乎无还手之力。而他只有十七岁,这是多么耸人听闻的事,只是他没有声张,毕竟没有证实,而且说出去只会让宇文惠生厌,一点好处也没有。
“侯爷也信奉佛法?”吴仁海问道。
宇文惠轻笑,“既然来此参佛,定然有些信了。”
“不若同行?”吴仁海说道。
“好!”
然后几人就拾级而上,本来不高的山,由于石阶的蜿蜒似乎显得登山之路有些长了。宇文惠一路走来观赏着石阶两侧的风景。走了许久,或许是累了,宇文惠把头俯下看着自己一步步走的过的石阶。只是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发现,他似乎还在半山腰之上,而那寺庙依然在自己不远的地方。
只是更近了些,庙门可以看到正中央那尊大佛了。宇文惠凝视那尊大佛,却发现它的面孔很像一个人,他的身子开始发抖,因为那张佛脸居然是宇林乾的。他不由身子后退一步,定住身子后,再看向那佛像的时候,它居然变成了自己前世的父亲,然后那张脸依然在变,变成了自己的母亲,……甚至有些人自己都不认识。
宇文惠茫然的向周围看去,想知道别人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却发现此刻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然后他身边的环境也在变,回到了他在另一个世界,又变成了黑暗中的长安西市街旁,景康殿内……所有的场景不断重演。
宇文惠呼吸凝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到底走不走啊!?”
赵华的声音让宇文惠脑海停顿了一下,然后眼前变的清明起来,山还是那座山,人还是那些人。
其他人都是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他有些愣神。
宇文惠没有说话,脸色却十分难看,他不知道这座山上到底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而自己却必须登山。
孙牧瞧出了什么,低低的问道:“你怎么了?”
宇文惠摇头说道:“没事,我们上山吧。”深沉的脸上却挂着坚定。
山路不长,没用多久众人就来到西陵庙前,寺庙虽然香火鼎盛,但是修建并不繁华,给人一种陈旧的感觉,似乎千百年来一直这个样子。寺院内t太多来回不停穿梭的人影了,需要不断前行才逐渐看清楚庙堂的情景。
庙堂内正中央是一座金尊大佛,大佛盘坐,右手于膝前,右手屈臂上伸结施无畏印,表示能够施于众生勇气和无畏精神;左手下垂结与愿印,表示能满足众生一切愿望。大佛神情静穆崇高,让人不自觉的跪伏下去,虔诚礼拜。
几人都很虔诚的拜了大佛面前,没有一丝亵渎。
宇文惠三拜之后,没有来得及许愿,就感觉到身旁站着一个人,他抬头望去,是一名清瘦的灰衣老僧。老僧皮肤褶皱,浓眉雪白,身子也是有些伛偻,完全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但是眼神却带着精光。
虽然老僧穿着普通,但是明显是一位得道高僧。他赶紧起身行礼,周围的人依旧在闭闭目祈祷,没有任何发觉异样。
老僧笑着对他点头,却没有说话,但是宇文惠却读懂了老僧的意思,然后老僧转身向着庙堂之后走去,宇文惠紧跟其后。
老僧带着宇文惠一路前行,来到了西陵后山。后山的山脚有一条清溪流过,说是溪因为很窄的河道,但是水流却十分湍急,河流之边有些僧侣入定而坐,一些农夫路人在河边捧水小饮。夏日山色,美景如画。
后山之处本是无路的,与山下似乎不相连,但是随着老僧的走动,那些看起杂乱的花草却轻轻的向着两边散去,然后就出现了一条幽深的小径。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知是老僧阻挡了视线还是路太曲折了,当老僧停下的时候,宇文惠眼前突然就出现一座草堂。
草堂搭的很简易,看起来好像风一吹就会散架,只是这里却一点风也没有。
老僧依旧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就地打坐,入定了。
宇文惠不懂,仔细看着草堂,内心却驱使他不断的向着草堂走去。
轻轻推开那扇残破的木门,草屋内很是空荡,没有任何摆饰,只有一个同样身着灰衣的僧人盘坐在那里。僧人四十岁的样子,此刻双目紧闭,面容祥和。
屋内很静,静到了只有宇文惠的呼吸声,而僧人身上却没有任何气息。他没有想太多,因为这种人如果想要对自己做什么,誉亲王也保不了。
他恭敬的对着僧人行礼,却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老僧睁开了眼镜,双眸如夜空搬黑暗,让宇文惠迷失在过往的心境之中。他轻轻张口,“坐吧。”声音又如晨钟暮鼓让他醒转过来。
宇文惠席地而坐,努力使自己平静。
“小施主执念很深啊。”老僧说道。似乎已经看破宇文惠的所有心思。
宇文惠双目轻轻开合,如此反复不知多少下后,就盯着老僧说道:“既然十一年前就能知道我的到来,那么我到底为何而执,想来你很清楚。”
“都是过往,何必在意。”老僧依旧淡然。
“那么将来,你能告诉我吗?”宇文惠依然盯着僧人,但是明显情绪起伏很大。“或者说我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僧人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稍稍有了些变化。宇文惠绷紧了神经,期待着答案。却得到了一声叹息,“哎,我也不知道。”
宇文惠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是佛啊,你知道我的一切,你居然说你不知道!你耍我呢?”
“世间有佛,我却不是,只是活的久了点,见的多了点。”老僧缓缓开口,“我只知道你来了,却不知你为何而来,更不知你将往何处。”
“哼……哼。”宇文惠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轻笑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年,你却在十一年前就开始布局。”
僧人摇头道:“你怎知你来了不到一年。如果我若是布局之人,就不用在你刚来的时候去窥探你的心境了。”
宇文惠彻底呆住了,几欲开口,却发现问的太多,不知该问哪个。
“存在并不代表真实。”僧人的每个字深深的撞击在宇文惠的内心。
他缓缓坐下,长嘘一口气后,问道:“如何回去?”
僧人依然摇头。
“谁知道。”
僧人枯瘦的手臂在宇文惠眼前挥过,然后他就不断的向着一片黑暗坠去,就如他在那个世界坠入悬崖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了到了一个宽厚的背影,矗立在那黑暗时空之中。那道身影一直抬头仰望着黑暗的上空,带着一种苍凉与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