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本就是一个喜庆的日子,红红灯笼高高挂,窗花对联张张贴。
只是初一的时候,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外边的冷清决计阻挡不了屋子里边的热闹,赵府的上下都随着主家的一句“同庆”都在欢腾。屋内的人们大快朵颐,觥筹交错,诉说着过往的点滴,展望着他日的美好。
只是热闹和冷清总是形成了对比,将军府西区的一处庭院内,一间小屋逐渐被雪封住了出路,屋内只有一盏青灯在不停晃动。一道身影举着一个杯子,不断将酒水倒入口中,流入腹中,升到脑中。
那日拒绝赵无极之后,再也没有谁来看过自己。即使伤口也是自己单身随意包扎的。
“我不乐意,取我性命?那就来吧!”酒意上头总是让人又些痴狂,此刻的宇文惠已经有些不是那么清醒了。
“你这贼老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却又什么都不给我。那么我来的意义到底何在?”
“哇!”的一声,宇文惠只吐出了一口酸水,或许这几日吃喝都是问题的他,已经没什么可吐的了。
在他看来重生就应该有着自己的使命,不然何必来到另一个世界。
只是这么久了却发现自己只如一叶长江之上的浮萍,随波逐流。没有谁能去在乎,也没能改变这个世界的走向,只是不停的漂着,普普通通。
“哐当”他摔在了地上,然后就这样醉死过去。意识归于沉寂,言语成了呓语。
……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赵华踩着雪来看望宇文惠,敲了几下门后,发现无人回应,便推门而入。
一股浓郁的酸臭之味,带着酒气扑面而来,让赵华生生的退出了房间,在门口大口喘气,然后他就看到了在地上躺着的宇文惠,受到冷气的刺激微微动了下,然后逐渐撑起身子,甩着头颅,向自己看来。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赵华皱着眉说道。
宇文惠一脸无奈,想让他进来却发现屋子有些太过脏乱差了。刚刚站好的身子,因为刚刚手臂的用力,血水有渗了出来。
赵华看到这里,赶忙上前扶住他,“不是好了吗?怎么伤口又裂了?”
“没事,前天练武的时候,用力猛了些。”
“你不要命了!自己的身体还不知道吗?没找王医师看过吗?”
“嗨,小病,大过年的懒得叨扰人家了。”宇文惠一手按住自己的肩膀,防止血液继续流出,然后去床边找了些布条捆绑在伤口上。
赵华面色沉郁,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他就带着王医师赶了过来。
王医师看到宇文惠的样子,有些尴尬,但是也是没办法,他听说宇文惠不知道为何惹得大将军十分不悦,故而他也不敢在这时候触了霉头。现在赵华出面,当然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所以他就急匆匆的赶来了。毕竟他对宇林乾和宇文惠都是有些好感的。
专业的王医师没用多久就给宇文惠重新上药包扎起来,让他的精神面貌似乎有了一个良好的改观。
赵华又去吩咐下人把屋子打扫了一遍,顺便准备了些上好的饭菜。
只是因为春节,赵府作为大家族,在长安走动的地方比较多,赵华没陪他多久就离去了。
得了赵华的招呼,王医师来这里比较勤快了,而将军府的其他人也保持了沉默,默许了对宇文惠的医治。
在宇文惠的心中明白,自己还是多少有些价值的,毕竟一个武圣级别的祖父还在西北照顾着赵家子弟。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个老人的唯一的子孙出现太大的意外。惩戒这种东西挺过去了就是一种磨砺,宇文惠经历了这几天接连的变故,心性更加沉稳了,一直是一个不温不愠的神情,只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断的去温习着曾经学习过的功法。
但是即使这样的安静和平淡,似乎老天也不想给他。
正月初八的时候,从西北传回一个噩耗。
正月初四荒人大举南侵,陇州西林镇被破,全镇数万人口和三千边军全部死在了荒人的屠刀之下。
西林镇是由赵家子弟赵羽驻守的,而宇林乾也守护在赵羽的身边。
当这个消息由赵华带给宇文惠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赵羽战死,宇林乾因杀荒人太多,被荒人用马拖行回北地,也就是落得个尸骨无存。
“怎么可能,二十年前的他都可以杀出重围,而今达到武圣境界居然落得个客死异乡。”
“都是你们赵家搞的鬼!”宇文惠咆哮着揪着赵华的衣领,“但是你们却畏惧我们得到你们武学功法,一个个把我们逼死。”
宇文惠无礼让赵华心中冒火,但是想到他的父亲和爷爷都是为了赵家而死去,眼前之人更是为了自己几次险些丧命,让他生生的把火憋了下去,任由他的发泄。
“这些年,我修习的哪一样功法不是你们赵家赏赐的。除此之外,你看我还会哪些武技。即使破入武道,我爷爷都没有指点过我。我们虽然是做奴才的,但是也想好好的活着。而你们不把我们当人,还要让我们死。”
话多了,就容易说错,尤其是带着一种情绪。而宇文惠似乎此刻完全不在乎了,根本就是一种求死的状态。
赵华最后气不过,狠狠的推开他,摔门而去,心中充满了愤恨。
只留下了宇文惠不停的发火,火气发的多了,终究还是归于平静了。他有些后悔了,作为宇氏最后一个人,他辜负了爷爷的期许,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他取出了一把长剑,摆在了面前,大门一直敞开着,似乎在等人。
一天一夜,却没有任何人再来。
疲惫让他的双眼变的通红,在第二天上午的时候,赵家的管事赵林来了,不过只是一个人,或许一个人就够了。
赵林,看着那个端坐在桌前,手一直放在剑上的少年,露出了一抹嘲讽。
“大将军唤你去正堂。”老人说完之后,就离去了。
宇文惠起身,整整了衣服,用清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些,然后腰间挂着佩剑,向着将军府的正堂走去。
当他来到正堂后,看到正堂门前肃立着四个金甲熠熠,寒气灼人的侍卫,这些侍卫明显不是将军府的仆将。
正堂之内则有三个人,端坐中间的是赵无极,和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太监。那个老太监宇文惠见过,正是那天夜里给赵无极和云景天宣旨的人。而一旁坐着的则是赵无极的堂弟,赵无双,也就是赵羽的父亲。
宇文惠按在手中的剑更紧了些,昂首阔步的走进正堂。
就看到赵无极的脸上此刻有些阴沉,而一旁的老太监则是惊讶,一旁的赵无双带着悲伤。三个人三种不同的表情,但是都看向了自己。
宇文惠没有行礼,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行礼,向谁行礼。
老太监似乎看出了眼前的尴尬,起身说道:“既然人来齐了,那么我就宣旨了。”
赵无极和赵无双起身,跪下。宇文惠微楞之后,就听到老太监那尖锐的声音,“还不跪下接旨?”
宇文惠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行了跪拜之力,但是手却没有离开腰上的佩剑。
“宣旨:赵氏赵羽,铁骨铮铮,临强敌而不惧,险危局而有节,虽死犹荣,不辱大康威势,特追封西林侯。”
“宇林乾,忠心耿耿,护主不屈,且功参造化,斩敌无数,特追封忠勇侯。朕听闻其孙宇文惠少年英才,孝悌有加,特赐其继承爵位。钦此。”
赵无极没有谢旨,直接起身,怒目看向宇文惠,瞬间在其身上形成一种杀势,压的他气血翻滚。
“大将军!”一声不温不愠的称呼,顿时化解了那道凌厉的气势。
赵无极一顿,拱手说道:“谢陛下圣恩。”
赵无双也跟着叩谢到。
宇文惠松开了那只握着长剑的手,咬着牙,双手伏地,拜谢道:“谢陛下圣恩,谢公公搭救。”然后起身。
老太监仔细端详了宇文惠几眼说道:“这几日,你就先在将军府待着,陛下的意思是虽然你已经封侯,按理说也不在是奴籍了,但是在此年关时节,诸事比较繁忙,所以对你安排,稍微延后些。”
宇文惠刚想说什么,就又听到老太监说道:“没事你就先退下吧,我和大将军说些话。”
宇文惠听到此处,明了。既然自己继承了侯爵,那么命就不再如草芥一般,即使赵无极真对自己下手也得考虑后果,自己待在将军府或许会被他为难,但是确是最为安全的。然后他就再次谢了老太监转身离去了。
赵无极看着宇文惠离去,脸色寒霜遍布。
“陛下怎么会去关心一个奴才呢?”这句话明显是质问。
但是老太监却也不生气,幽幽的说道:“前日陛下得知赵羽公子战死沙场的时候,十分惋惜,赵家子弟皆是我当康英才。为国效力,鞠躬尽瘁。本来对于赵羽公子的封赏当下就定了,但是誉亲王却突然求见……”
“誉亲王认识那个奴才?”
“不知。”老太监摇头道,转而又微笑着说道:“大将军乃是人中之龙,何必和一个奴才过于计较。千万不要让这种小砂砾揉到了眼睛,而看不清时势。要是让您和陛下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老太监说完之后,似乎等待着回应,但是看到赵无极依旧沉默不语,他也不在说什么,作揖之后,便带着四个金甲侍卫离去了。
待老太监刚刚消失在眼前,大吼一声:“誉亲王这个老匹夫,竟然插手我将军府的事。”说着便把桌上的茶杯摔落在地。
赵无双上前去劝慰,被他随手一挥,甩的直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滚!”赵无极咬牙说道:“一个狗奴才,三番两次羞辱于我,我杀了他,这长安有又谁能奈我何!”
此时明华公主走入了正堂,赵无双一脸委屈的看着这个嫂嫂。
“无双,你下去吧。”明华公主说道,然后走上前去,对着赵无极又说道,“我听闻誉亲王和国教的言清道长走的很近。”
这一句话瞬间提醒了赵无极,似乎体味出了什么。
紧接着又听到明华公主说道:“你先消消气,毕竟那个奴才现在还有些用处,不然就凭前日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语他就死了。”一种眉宇间的沟通在两人心间连起,似乎只有二人知道宇文惠到底还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