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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本

九点一到,客厅里马上传来老妈拨打电话的响动,于兼也被感染到有了一丝紧张情绪,摆正姿势挺腰坐直,快速的打开查询高考成绩的网页,几下就把准考证号和密码输入上去,一按确定,然后安静的注视加载的画面,心中祈祷和等待命运的主宰。

“滴……”网速虽然有些慢,好在电脑还是很给力,小半天后弹出成绩界面来,于兼正准备仔细查看屏幕显示的分数,老妈在这时打开门进来。

“小兼,高考热线打不了,全部占线,你这里查到没有?”老妈小跑过来,站在椅子一旁。见儿子不说话,便将目光转向电脑屏幕,这一憋,差点让她吓出心脏来。

此时电脑显示屏上清晰的列出一份数据,语文数学英语以及文科综合,每个科目旁边都是不低于一百的分数,所有加起来,竟然不多不少刚好总分560。

“5……560分?小兼,你妈我没看错吧,真是560?”老妈瞪大眼睛看向于兼,见他微笑点头,兴奋的跑出客厅,摇着丈夫的肩膀大声尖叫道:“老于,560,你儿子高考560分啊!不对,是我儿子考上大学啦!”

于兼倚在门边,好笑的看着激动的老妈,又用怜悯的目光望着老爸,这是要摇到什么时候?不过在他的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温馨感,仿佛很久以前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被挪走了一样。

随后一家三口又查询了一下大学录取分数线,文科生一本是573,二本是524,也即是说于兼的分数可以毫无意外的选择一所二本大学,如果再出点钱的话,进入一本的高校也是完全没有问题。

这让于兼的老爸老妈感到无比欣慰。

……

下午,陆续得知于兼超长发挥考到二本分数线的亲戚朋友,带上礼物纷纷前来拜访。即便是过去狗眼看人低或者关系较差的亲戚,也随着于兼考上大学的水涨船高而舔笑过来。

第一批客人,是平日关系较好的姨妈外婆这些娘家人,一进门便是不断的赞美和祝福,对于娘家人的态度,于兼相对比较友好。可是随之的第二批客人,于兼很不待见的回到房里玩电脑。

一年不见一次的婆家的亲戚,今天更像闻到腥味的苍蝇,一进门便唧唧歪歪吵闹不停,可吵归吵,用得着每个人都仰着头一副鄙视的模样,仿佛是自己考到的分数是他们施舍来的一样,难道这就是有钱人拜访亲戚应有的态度?

“切,这个于兼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能考上大学,前段时间不是听说模拟考只有五百分吗?真是走了狗屎运。不过考到大学又能怎样,真要说到厉害,十个于兼也比不上我姐,哼哼,去年高考成绩630分,本县排名前十的才女,现在是中大出名的女学霸,哪是那个二本的于兼能比的!”

在老妈三番四次的催促下,于兼不得不走出房间,去应付那些暴发户似的亲戚。然而当他经过阳台时,却意外的听到一位少女在聊起关于自己的话题。

出于好奇他停下了脚步,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表妹于倩莹。回想一下,好像记得她有一个姐姐,叫于敏仪,比自己大一岁,在去年高考考进中大,报考的专业好像是财务管理,看似前途不错。

呵呵,原本在自己老妈面前的乖乖女,没想到在背地里是讲人坏话的阴险人物,这样的亲戚啊,以后还是少点来往。于兼摇摇头,感叹这世道,城市里的少女都学坏了。

“可不是,真以为考上大学就能发财?那要看考上哪所大学,选的是什么专业,于兼这次运气好,不代表以后就能好。我看啊,倩莹你每次的考试成绩都是全级前十,以后等你上了高中,高考成绩绝对能过清华北大。”

另一个说话的少女,则是于倩莹的堂妹,和自己不太熟,不过每次家族聚会总能见到她的身影。

“话不用说得太早,不过不管怎样,以后起码会比于兼要好。”

虽说于兼不太喜欢这二人的谈话内容,不过他早已没有了年轻人的冲动,消磨的棱角使他不想有太多的争端,换着原本的于兼,说不定会走上前去扇她们两巴。

“哼”的一声响起,于兼不理回过头的二人尴尬涨红的脸色,径直走到客厅招待客人的老爸身边,闻着弥漫整间屋子的二手烟,不情愿的给各位叔伯斟茶递水。

“好啊,小兼这回是出人头地了,妹夫啊,你们于家可总算熬出头啦,只要再过四年等小兼毕业工作,你们夫妻俩就可以退休在家里养老咯。”坐在于兼一旁的大舅用力的拍着侄子的肩膀,感慨的说道。

老爸递上一根香烟,随后给自己点上一根,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气,点头回答:“是啊,做爸妈的日盼夜盼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个好的前途,二十年,总算是盼到了头,此后可以不那么拼命了。”

“呵呵,这些大家都懂,可惜小兼还差十几分才到一本,这样,我也不矫情的,妹夫你和小兼商量一下,想去哪所学校尽管说句话,我砸锅卖铁一定要赞助他进去。”大舅的话让于兼一阵感动,果然还是娘家人好啊。

“我看就算你砸锅卖铁送他去好的大学,也不一定有好的前途。”于兼看向插话的人,却是老爸的表哥,正是于倩莹的父亲。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舅怒视说道。

“呵,这次小兼运气好考上大学,但专业可不是想学就能学到的,说到底还是要看天赋。小兼,你说是吧?”仗着自己的女儿考上中大,表伯在人是前每时每刻高昂起头来,更像是自己考上大学似的。

即便知道表伯看不起自己家,但于兼不想在众多亲人面前失了礼数,只好淡淡的点头。不过在他心里是否这样想,就颇有点耐人寻味了。

“我外甥什么水平我自然知道,你又知道每年有多少高中生考不上大学?二本又怎样,有本事你让你侄子考上高中试试,你除了个女儿能一点,还有光宗耀祖的能人么?”大舅撇嘴讽刺一句。

“你……”这回轮到表伯说不出话来,要不是打不过身材壮硕的大舅,说不定会真的会恼羞成怒扑上前去厮打。

大舅不理气急的表伯,转头看向于兼,笑着问道:“对了小兼,你原本想报什么专业?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

专业这两个字,从一开始就离自己很远,可没想到此刻终究变成要面对的难题。过去,他不过是一穷二白的孤儿,如今却坐在亲友之中被动聊天,总有些无所适从。还记得,曾经的他也祈祷过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依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继续行走在漫画家这条艰苦的道路上,如今祈祷实现了,那还犹豫什么。

暗暗给自己一点鼓励,于兼抬起头环视众人一眼,双眸露出坚定眼神,然后对着大舅说道:“我要学绘画。”

“嗯?绘画的专业,什么,绘画?难道你打算以后去当流浪画家?”大舅一听这话,一时间以为外甥的脑袋短路了。

其他关心他们家的亲戚也纷纷反对道:“你又不是学画画的料,干嘛要报绘画专业,就不怕没有学校收你吗?”

“可不是,以后毕业出来找工作可难呢。”

……

“什么?绘画?不行,绝对不行,你从来就没有画过画,就算你会画画,可是你不是美术生,有哪间学校会要你?”老爸怔了一下,马上开口反对,斩钉截铁的喝道。

大舅没有像于兼老爸的激动,稍微一震,然后冷静问道:“小兼,你为什么会选择绘画专业?要知道绘画不仅要有兴趣,还要有天赋,一个连基础都没有的人去学绘画,是非常困难的。不说你的手型是否有绘画能力,还有你的发散思维与三维立体的了解又有多少?”

“大舅,我知道这些,我也从高一考虑过自己的将来,从那时起已经开始自学了绘画,虽然不能说我有天赋,起码比起普通人要好很多。自从高考过后,我也想通了,人活一世为了什么?第一是生活,第二是理想,一个连理想都甘愿放弃的人,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得?从小听惯别人说长大后要当警察要当医生,我没有他们的伟大,也不会在没有成功就学会放弃。我的理想是能够成为一名画家,不求大名,养活自己照顾父母就行。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我都要去试一试,哪怕是用尽我这一生。”

于兼的一番话,镇住了在场所有人,想想过去曾有过多少理想,而今是否拥有过。在场每个人无不在摇头叹息,仿佛为了自己,仿佛因为过去。没有人看好于兼,却没有人继续开口反对。

受到最大震撼的,要说还是于兼老爸,从小到大对儿子十分严苛,未曾问过他长大后的理想,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听到儿子的心声,有些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眼睛有些润湿。试问一下,做父母的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幸福快乐,虽然平时的反对这样那样是为了孩子好,到最后扼杀的是自家孩子的向往与天赋。时间不知不觉中已走了二十年,当年的襁褓,毅然成长为一个大人,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去追自己的梦吧。算是父母对他的最后一点帮助。

“嗤,还道是咱们于家总算能出条龙,没想到结果是条虫,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候了,表弟啊,以后有时间我再来你们家作客啊。”表伯一脸耻笑,在心中已把表弟一家打上永不再访的烙印,这句话,也变相的撕破了脸皮。

不多久,各家的亲戚随着表伯的站起而随之去主人房叫上正在聊天的女人,拉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妻子,早早的离开于家。

临出门之际,表伯似乎并不解气,冷着脸朝着里屋的人说道:“考上大学又怎样,还不是烂泥糊不上墙,呵,真丢咱们姓于的脸。”

“于泉锺,你赶紧给我滚,我于一山的家事关你屁事,我儿子以后上哪所学校学哪门专业是你说的算吗?请你以后别再来我家了,我不欢迎。”于兼的老爸听到这话,愤怒的起身骂道。

原本就撕破了脸皮,要不是碍着众多亲戚的面,说不定还能好聚好散,可是于泉锺得理不饶人,或者说是暴发户的性质,临出门仍要反咬一口。在这里谁都能忍,唯独作为孩子父亲的于一山不能继续做沉默的人。

“你……很好,我记住了,以后你我两家从此断绝关系。”于泉锺甩手,带着妻女愤愤的离开。

“小兼,老爸我想清楚了,以后你想做什么我和你妈都不会阻止你,只要你想做,我们会在背后支持你。但是我希望你能为我们家争一口气,给那些瞧不起咱们家的人知道,谁才是龙,谁又是虫。”于兼的老妈了解事情缘由后,走过去拉着儿子的手,表示赞同丈夫的决定,就连几位姨妈都笑着点头。

自从十六岁那年离开孤儿院起他就没有哭过,然而这一次,于兼发自内心的感动,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没错,小兼你尽管去学绘画,有困难就找大舅,多少钱我也出。”大舅站起来搭着于兼的肩膀说道。

面对娘家人的鼓舞,于兼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给那些自命不凡的婆家人看看,谁才是垃圾。

翌日,于兼回到学校填写了自愿,没有参与晚上班里同学的聚会,而是买齐绘画工具,匆匆的回家练习画技,并安静的等待九月份开学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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