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书身体微微的发抖,眼睛却只盯着许音,半晌静静的说了声:“对不起!”
许音似乎抖了一下,挑眉问道:“公子为何跟奴家道歉?”
文玉书低下头缓缓道:“我···不该骗你?”
许音放开他的手,文玉书轻哼了一声退后几步,才勉强站住。许音一敛媚态,冷冷道:“一定是有人让你来色诱本夫人,骗取解药。那人也当真没脑子,忒也小看了本夫人,把你推进这鬼门关。”
文玉书对她还是有些愧疚感:“对不起,我本无心伤害你。只是,看着宋营病情危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若惹姑娘不快,请你见谅。”
许音妙目闪闪,叹了口气道:“你可真是个君子。夫人我还真的不好意思怪你。”
文玉书这才稍稍心安,展颜笑道:“谢谢姑娘。”
许音道:“为何不称我为夫人?”
文玉书淡淡道:“我只认识宋朝姑娘,不认识辽国夫人。”
许音愣愣一下,笑笑道:“真是个死心眼。你向我坦白,解药怎么办?大宋朝不管了吗?”
文玉书一时间呆在那里,脸色愁苦,郁闷难当的样子。
许音看着他一副郁郁模样,心又一动,一股怜爱之情顺着心尖往上冒,幽幽道:“看来,那个人也不是没有长脑子,我果然被你诱惑了。”
文玉书还沉浸在彷徨无计的苦恼中,没太听清她的话,茫然问道:“你说什么?”
许音笑了笑:“我说,我可以给你解药。”
文玉书长大眼睛:“真的?”又问道:“可是,你怎么办?”
许音道:“当然继续做我的辽国夫人。除非你带我回去做宋朝姑娘。”
文玉书笑容僵住:“········”
许音呵呵笑道:“那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吧。可是,我现在有些犹豫了。”
文玉书忙道:“为什么?是我又惹姑娘不开心了吗?”
许音看着他,笑魇如花:“是你惹姑娘动心了。”见到他的俊脸又红了,心突突一跳,忙扭过脸去:“这解药,也许会搭上你一条命,夫人有些不忍心。”
文玉书连迟疑都没有:“没关系,只要给我解药,命可以给你。”
许音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只是这解药中需要一味药引。而这药引却是人的鲜血。也许真是大宋气数未尽,竟有你这个活药引,真的巧的不能再巧了。”
文玉书微微激动:“只需要我的血就可以了吗?”
“当然不行。”许音道:“本夫人对国家民族,从不放在心上,只要活得好,哪里都是乐土。所以,给宋军下毒的时候,也未曾留下后路。大宋即使死尽死绝了,又于我何干?”
文玉书皱了皱眉。
只听许音接着道:“本夫人的师父雷栋,使毒用毒之精之妙,被公认为百年来第一用毒奇才。又因为在炼制毒药和试用毒药时不择手段,被冠以毒魔之名。”呵呵呵·····她笑道:“说起来还真是有意思,本夫人虽然继承了他老人家的衣钵,但却在男女之事上放荡不羁,获得了花魔这样的美名,也好,师父即为魔,徒弟也不应该逊色不是嘛?”
文玉书听出些酸酸的味道。
“得自于毒魔亲传,在使毒方面,自然无人能及。元帅夫君求我向宋军食用的井中投毒,既是夫家的事,不能不全力以赴,连夜配制了无色无味,称不上剧毒,但完全可以在十天半月内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为了使毒药看起来更像是疫病,还特意加了我的心头热血。说明一下,我的血与普通人不同,你看看我已过不惑之年,却依然如青春少女,就知一二了。本来,加入我血以后,任天下再高明之人,也是没办法可解的。我必须声明一下,毒气会通过腐烂的尸体,传播在空中,顺着空气传播,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得病,因为无药可解,也就真的变成了瘟疫。”
文玉书只听得冷汗淋淋,一颗心都在颤抖的缩成了一团,自然不是惊讶于她相貌与年龄上的巨大差异。
“可谁能想到,大宋朝居然有此造化。我刚才在你的血中闻到了奇异的味道,它竟含了两种大圣物,足以对抗一切剧毒,奇哉奇哉啊!”
文玉书呼出口气,看起来释然了很多。
许音道:“公子真是个怪人,解此毒需要你一腔热血,竟不怕吗?”
文玉书道:“没时间害怕了,也许等我死了,才会吧。”
许音嘻嘻笑道:“那还有什么用?”
文玉书急急道:“我现在就可以回去解毒了吗?”
许音娇嗔道:“看你急的,记性都差了。我说过,自然不行。还需要几副草药,待我写给你,市面上随处都可买到。”
她走过来提笔写了二十几味草药,什么灵芝、人参都在其中。标明了计量。递给文玉书,文玉书小心翼翼的放在怀中。她又走进卧房去,不久后拿出来一个锦盒,从中取出一颗赤红色的鸡蛋般大小的药丸,给文玉书道:“你吃了它,你的血液回更具药效。”她略有不忍:“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文玉书摇摇头,毫不犹豫的几口吃下去,一股猩咸味,几乎让他吐出来。许音摇头道:“真是一个实诚人,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文玉书笑笑道:“姑娘要想杀我,不必如此麻烦。”
许音嫣然道:“好吧,算你说对了。可你知道吗,这可是天上地下只此一颗的血灵丹。可是用夫人我处子时的血炼制而成。公子,你身体里有了我的血,我们以后可就血脉相连了。”
文玉书咋舌,伴着轻微的恶心。
只听许音道:“三个时辰内不吃不喝,待药性和你体内的热血完全融合,快速置于熬好的汤药之中,服下,毒即解了。只是不知有多少中毒的,你的血可够不够?”
文玉书惊诧着:“只有三个时辰?”
许音道:“是,时间紧迫,能不能来得及,就看大宋的运气了。你也莫要怪我,一边是婆家,一边是娘家,我夹于中间,不好偏薄。胜负只能交于老天,与我无关了。”
文玉书一跺脚,急急向外走,又回头道:“谢谢你!”
许音脸色有些奇怪:“不用谢我,这是你骗我的代价。我虽不忍心杀你,但令你可以自己杀死自己,也算是为自己出气了。”
文玉书顿了顿:“保重!”就开门走了出去。
黑衣人已等得极不耐烦,看见文玉书几乎的跑出来的忙道:“怎么了?解药没拿到?”
文玉书神色匆匆:“拿到了。快,没时间耽误了。”
黑衣人忙抱起她,向外冲去,因为急躁,惊动了几波士兵,还未等他们出手,已被细微的暗器射中。没时间想是谁暗中相助,既然有人帮忙,逃得自然安心。
看着他们出了辽营,许音的身影慢慢走出来,声音细细的几不可闻:“这是你的宋朝姑娘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文玉书在路上简单的告诉了黑衣人解药的配方,却略去需要自己热血做药引一事。黑衣人似乎也不能相信:“就这么简单?”他紧盯着文玉书的眼睛:“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文玉书避过去:“怎么会呢,就这么简单。”
在蒙蒙的晨曦中,现出三关寨的轮廓,他停下马车道:“你一定不能骗我,否则,我会恨你。”
文玉书勉强笑道:“当真没别的了。”
黑衣人道:“那好,你自己进去吧,我不太方便。”
文玉书从车子里爬出来,黑衣人借着微微的亮色,看到他手臂殷红,惊道:“你受伤了。”
文玉书摇头:“没有,由于慌张,撞到柱子上了。嘿嘿······”
黑衣人把缰绳递给他:“以后行事小心些。”
文玉书见他跳下车子,冲他笑笑,赶起马车,向城门驶去。黑衣人看着马车,心头闪过一丝不详之兆。
听说文玉书把解药拿回来了,杨六郎,杨宗保,老寨主,穆桂英,陈胥,莫剑仇,公孙憾并一众人,几乎都拥到了文玉书房里来了。
文玉书只递过那个药方,催促道:“元帅快派人去抓药,一定要快,一定要快。”
杨六郎撇眼看,好像就是一些寻常的草药,但见他神情紧张,又知他一贯行事稳重,不似作假戏弄。忙吩咐一干将领领兵出去抓药,还特别交代,一定要快。另有一些人支锅烧水,等着熬药
接下来,自然就是询问,如何取得解药的。文玉书大概说了下,但只把许音说成是一位高人。众人唏嘘,陈胥和莫剑仇默默包扎他的手,除了心疼就是恼火。军营里成千上万的人,怎么做事专挑这只剩半条命的文玉书使唤呢。
林润婼和公孙翠衣风一样跑进来,推开众人,把煮好的粥递给文玉书。文玉书摇头推开:“我不饿,先不吃。”
“姐夫,你折腾了半夜,怎么能不饿呢?”
“是啊,大哥哥,你看你的脸都什么颜色了,快吃些。”公孙翠衣把碗又向前递递。
文玉书摇头道:“听话,我真的不想吃。”他站起来看看三尺高的太阳急道:“买药的还没有回来吗?”
看见他急成这样,众人隐隐觉得不对,老寨主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大家?”
文玉书望着他笑道:“没有,您不要担心。”
老寨主道:“我看了一下那药方,好像只是些寻常的草药,即使人参灵芝名贵些,但除了补,似乎解不了毒的。”
文玉书笑道:“也许看似越复杂的,破解之法越简单吧。”
老寨主点点头:“也许是吧。你休息一下吧,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文玉书柔声道:“您还不是,偌大的年纪还要来操心国家大事,看着玉书也心疼得很。”
老寨主哈哈笑道:“你笑我老了?”
文玉书正要说话,外面传报,买药的人回来了。
文玉书急道:“赶快熬制!”
众人都望着他,就算是中毒深些,也不急于这一时,为何他一反常态的连连催促。
文玉书向大家微微一笑道:“元帅,我们出去看看吧”。陈胥和莫剑仇相对而望,心越来越慌。
杨六郎文玉书等,都来到熬药处,浓烟滚滚,烈火熊熊,材禾上不断爆出啪啪的花火。浓浓的药气,弥漫空中。杨六郎早已吩咐把中毒的将士抬过来:“一共有一万三千多人中毒。幸得军医提醒,一早便不用了井里的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文玉书看着躺倒一片的人,和几十口硕大的锅,心里一阵颤栗,这么多人,不知自己的血够不够。
“药熬好了,元帅,可以给他们喝了吗?”
杨六郎道:“好,分发给每人一碗喝下去。”虽然不太相信这么简单就能把毒解了,但文玉书辛苦得来,怎好坲他好意,只能一试。好在这些药,就算吃不好,也吃不坏。
“等一等!”文玉书喊完,大家都看向他,他轻轻一笑:“拿只碗给我。”
莫剑仇一步冲过去沉声道:“你要干什么?”
文玉书看着他,看着他因紧张都在发抖,久久不忍说话。大家都看着文玉书。
文玉书终于静静的道:“这解药里,还需要一味药引,那就是·······”他不敢看莫剑仇焦虑惊惧的眼睛转过头去:“就是,我的血!”
他此言一出,一片哗然,莫剑仇一把拉住他颤声道:“你不要命了,这一万多人,纵然你把血都给了他们,也是不够的呀。”
杨六郎道:“少侠身体虚弱,用我们的,我们军中凑血,要容易得多。”
“对,用我们的,我的血好多。”“用我的。”“用我的。”
文玉书摇头道:“药引非我不可。我曾经服用过回天圣水。前几日又得老寨主爱护,给我以舍利子这般的圣物服下。机缘巧合,才有了做药引的条件。之前,又获赠一枚专门克制此毒的丹药。在我体内三个时辰,与我血液相融,这才完具了药引的作用。”
又是一片唏嘘,众人木偶般,不能动弹。
林润婼早已扑过来哭道:“那你不就死了吗姐夫?血都放干了,人还能活着吗?你怎么从来都只想着别人,就不想想你的亲人呢?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姐姐怎么办啊?”
莫剑仇双拳握得发白,陈胥似乎连战都站不稳了。
文玉书硬起心肠,不去理林润婼,对杨六郎道:“元帅,别再迟疑,时间已经不多了。这种毒,起先被看做成疫病,也不无道理。因为,中毒的人死去后,尸体腐烂,毒气会随着空气流动,蔓延。凡是呼吸到这空气者,都会得病,不小多时,一场蓄谋的瘟疫就会在我朝大爆发,后果实不敢想象,不可等闲视之。”
又是一阵躁动,他语出惊人,在人群中,炸出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
杨六郎额头上见汗,这样的命令,他怎么能下,怎么下令去将文玉书的血放干?
文玉书已过去,自己拿了一碗,林润婼一把抱住他,哭喊道:“姐夫,不要。你不要那么做。”公孙翠衣已经哭了起来,一时间,很多人都蒙了。明知不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柳婉儿早已瘫倒在地,目光直呆呆的看着文玉书,没有神采。
文玉书柔声道:“润婼,听话。回去和你姐姐说,姐夫欠她的,下辈子再来还她。”
林润婼哪里肯依:“不,你和我回家,我们离开这里,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姐夫,我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出来玩了,你快点和我回家。”
穆桂英倒在杨宗保的怀里,轻轻试泪。
老寨主哽咽道:“孩子,就算你把血都放干放净了,也不够啊。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文玉书道:“老人家,就算有别的办法,也没有时间了。如果我的血不够的话,还有这一身的骨肉,熬制出来,也是有用的。”
老寨主一个踉跄,颤着手指着他:“你竟然要拼到这个地步?”
林润婼哭得撕心裂肺,公孙翠衣抱着她,更是鼻涕一把泪一把。莫剑仇过来抱起林润婼走到一边,再也不看文玉书一眼。也许他已经恨透了文玉书,对他失望透顶。
文玉书看着他,看着林润婼,又回头看着扶着今姣姣才能站稳的陈胥,和坐在地上的失魂落魄的柳婉儿。他闭上眼睛仰头向天,泪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