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是顺河府尹刚送来的折子。”穆沄表情平静的送过来一方奏折,上面拓着顺河府的府印。
方牧接过只是打开瞄了一眼,就扔到了一旁。“不用看也知道,又哭穷了吧。”
穆沄狠吸了一口气,眼中愤怒之色不加掩饰。“朕就想问问,顺河府到底得给朕亏多少银子进去,朕可是把整个国库搜干抹净得给他送去了,这一道道折子还是要钱,他这个府尹是拿的不够多么?”
方牧见他说说就动气,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和他可没有关系。一府府尹分在顺河这种倒霉地方本就受委屈了,你可别再诬陷人家。”
“盐帮的钱给他送去了?”听方牧没头没脑的问道,穆沄反倒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就是我给你那三儿子拿的主意。”方牧轻声回道“反正你也缺钱。”
“我说这小子怎么突然开窍了。”穆沄恍然道。“北伐的事情没有进展,虽说让他们以战养战,但北方处处草原戈壁,不给补给还是不行。盐帮所得,我分出一半援去北伐,另一半送去了顺河府。”
方牧听完穆沄这话,敲了敲脑袋“那就没错了,他一个府尹管地常年发水,今年倒好,一波冲毁了河堤,严重程度直逼七年前那场水祸,死这么多人,闹得天下皆知,他一府府尹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遮还遮不急,哪还有胆子贪墨?水灾冲坏了河堤,这可是府尹的责任,别说他自知是戴罪之身,便是脱了干系,把钱放他面前,他也不敢妄动分毫,对他来说,这件事尽快妥善才能尽早安全。”
听方牧这么说,穆沄自然知晓其中道理。可这件事始终对不上头,修补河堤耗损再大,也不可能天天要贴济,距离上次采粮送工不过半月,且现在灾民多数安置,在当地找寻帮手也不是很困难。
“既然不是下边的问题...”方牧意有所指的说道。
穆沄看了他一眼,神色微微有些凝重“你是说户部?”
“不然呢?”方牧反问道“盐帮在京城这等繁华之所扎根数十年,凝聚的财富没人能想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觊觎它的人,不在少数!盐帮安然无恙则罢,现在被人连根拔起,谁会白白放过这块利益?”
“可是户部的账目明细朕每次都会亲自过目,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支出自然不会有差池,可收入呢?”方牧笑了笑“户部拨过去的,真是盐帮所得一半之数吗?”
“我说过,谁也不敢想象盐帮里有多少银子,就连你这个皇帝也不知道。那户部想写多少,还不都由他们说了算...”
穆沄没说话,想来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朝廷竟腐败成这幅模样,为了一己私利视百姓如草芥,视江山社稷如玩物!
“你要是不敢肯定,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方牧轻声说道。
...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方牧伸了个懒腰,坐了一天,还真是疲惫的紧。“我还得去应个场,程阁老可是带着礼部尚书等我多时了。”
穆沄还在想着方牧给出的建议,闻言也没说什么。自己当天的态度那么明确,程昱自然知道事情不能这样算了,“可千万别玩过了。”
正待离开的方牧听后,脚下一顿“遵旨。”
沁心宫。
这里说是贵妃寝宫,和冷宫倒也差不离,庭院里的花木像是疏于打理,已是杂草丛生。入了冬下了雪,外面的躺椅却还未收回来,缘因那上面,正躺着个女子。她面目憔悴,脸色苍白,身上还穿着秋衣,只是外面披了层毛毯,伞也未遮,片片雪花就这么落在她的身上。即使如此,她一如身边的死物,没有半分生气。
“娘娘,娘娘。”
自宫外遥遥传来两声急呼,只是喘着粗气,看样子是一路跑过来的。那宫女又加快了动作,小脚踩过雪地,压出声响,只是本来刺耳的动静,显得有些欢快。
那宫女本来喜着一张俏脸,转过庭廊,却见那妃子横躺椅上,零散着长发,只是瞬间,就急了起来。
“娘娘,您怎么在外面就躺下了,还不快回屋里去。”说着,那宫女撤下毛毯,抖了抖上面的雪,搭在了惠妃肩上,吹落头上的散散雪迹将其扶了起来。“娘娘,赶紧回屋里。”
惠妃像是刚刚清醒一般,迷茫的看了一眼宫女,微微点了点头“你回来了。”
“奴婢回来了,娘娘,快进屋,我给您生上炉火暖身子。”
那宫女脸色急切,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关心惠妃。墙倒众人推,树倾猕猴散,很多人只觉得是说说而已,在皇宫这个地界,真是不稀奇。难得还能有个丫鬟这么照顾她。
惠妃刚起,脚下有些生硬,宫女扶着她一步一步的迈向寝宫。“娘娘,咱们进屋,奴婢今天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您。”
好消息?惠妃依旧面无表情,却是苦笑也做不出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这天底下还有好事轮的着我墨羽吗?这一刻,也就二十多岁的女子,显出了行将就木的无奈。倒还不如死在这,免得被这一桩桩“好消息”砸的透不过气。
那宫女见娘娘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更是疼得紧,她跟在墨羽身边也就四五年,听上去时间不短,但跟那些从小带到的大的丫鬟相比,还是不够亲乎。那些在惠妃手下伺候的,一早就跑的跑散的散,娘娘也不留,任由他们寻找生路,也就是墨家倒台那会,整个沁心宫,一下子空了出来...她没走,娘娘的好她清楚,只是命苦罢,除了感慨还能有什么办法?
娘娘最喜花草,即便是陛下从不到沁心宫,她也把这满园的缤纷色彩装点的美丽,一如娘娘自己,动人的不可方物。她说,要为自己而活。可自从那天,四殿下的死讯传到京城,娘娘就再没了魂魄,一天到晚话也不说,在这宫里,一坐就是一整天。那花草不再收拾,也不让人搭理,她是知道的,娘娘看了要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