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如血,落叶如泣。
伴随着太阳的落山,昏暗的光影,给这片茂密的丛林,增添了一分肃杀,沉闷。
似乎就连太阳,也不忍心再看这片原本散发着勃勃生机的茂林,此刻却成为生命流逝的修罗场。
昏暗的阳光下,十几个原本衣着整齐鲜亮的官军制式衣物的官兵,此刻却因为长期在这密林中本逃,而显得有些狼狈。
而本应该雄壮威武的面容,此刻却似乎因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而面露恐惧。
他们头也不回的在密林中奔走,仿佛哪怕回头看一眼,性命就要丢掉一般。
为首一人,手握一杆圆润长枪,看那做工,比之身后几人的粗糙的武器,却是精致许多。
然而,此时这人心中,却是对这杆长枪,心里又急又怒。
原本是用来保命杀敌的武器,此刻虽然紧紧攥在手中,却只是因为形式逼迫所致。
如果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放下武器可以活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这杆枪扔在地上,然后夺路而走。
然而,身后那个在树荫和阳光下忽闪的影子,却明确的告诉他,拿着武器,或许还有一搏的机会,而丢掉武器,下一个丢性命的,一定会是他。
“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身惨叫,让前面奔逃的几人脚下一个酿跄,差点摔倒。
随后,头上便是冷汗直流,如同雨下。
急促的呼吸,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唯独只有在心里默默的念叨。
“坚持,我身后还有十几个,他们死之前,我一定可以逃出这片密林的,只要逃出去,我就可以活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为首之人,更是脚步如飞,一眨眼功夫,拉开了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人,数个身位。
就单论体质而言,他绝对比他身后的手下要强的多。
否则,也不可能带领这些手下了。
然而,还没奔走几步,身后却是又有一人,发出了声响。
“哎哟!啊!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
不敢回头看,但他却是知道,这人一定是跑的急了,摔倒在地了。
而此时,摔倒,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因为他们身后,跟着一位杀神。
是的,他不是人,是野兽,是魔鬼……
心中庆幸又有一人死去,拖延了一些时间的同时,却是又更加担忧起来。
这样算下来,似乎,除了他,只剩下不到十人了。
他,能够逃回去么……这个答案,只有老天知道吧……
摇晃了一下头,将逃不走的念头抛出脑后。
随后,打头的这个头目,神色一瞬间坚定了起来。
“我!一定可以活着离开这片密林的,到时候,一定要回报首领,派大军来剿灭这厮!这个魔鬼!”
此刻,逐渐落入山中的太阳,似乎在预示着时间的流逝。
而他,也仿佛在和时间赛跑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伴随着太阳隐没山中,这片密林的光亮,也逐渐开始暗淡下来。
原本奔逃的十几人,此刻来到密林边缘的,却只剩下三人了。
最前面的那个头目,此刻已经看到了密林外的那条管道。
多么的宽阔,多么的让人感到安全。
而他身后,离他最近的那个,还有七八米远的。
纵然他身后的两人死了,他也一定可以逃过去的。
因为,从此处跑过去,也就十几秒的时间而已!
按照之前他杀人的速度,哪怕急了眼,也最多把他身后的两人留下。
而他,一定可以活着离开的。
“快了!快了!还差一点!我要出去了!”
一瞬间,一股嫣红突然爬上此人的脸,使得原本粗狂的脸上,多增了一些气势。
配合那一身虽有些狼狈,却也威武的官军制服,却是有几分得胜归来的大将军的风采。
而只有他知道,在密林中,他离死亡,是多么的接近。
从死门关逃离,对于他,是多么的值得庆幸。
“廖头!等等我,救救我!廖头!看在我今年孝敬您不少的份儿上,拉我一把!廖头……廖头……呜呜……廖头!我可是给你介绍过万春楼的春香的啊!廖头!你不能这么做啊!廖头!……”
许是第二个人知道,最前面的这个叫做廖头的人一旦离开了密林,逃出生天,下一秒,他身后之人死去,那么,密林中,就唯独留下他,和那个魔鬼了。
而他,不确定,自己能够在魔鬼的手掌中,逃出去。
此刻,却是急迫之下,企图唤回前面奔逃中的,他的头领。
他在这个队伍中,是仅次于廖头地位的二把手。
平日里,与廖头关系很是亲密。
特别是私底下,他靠着职位,捞了不少,孝敬廖头的同时,自己也是腰包鼓鼓。
而且,他还把和自己沾点亲的一位万春楼中的表妹,介绍给了廖头。
之后春花更是做了廖头的小妾。
这样一来,他二人,却是沾了一些亲。
而此时,面对死亡的威胁,他叫廖头,却不是为了让廖头拉他一把。
而是希望廖头一个停顿的功夫,他可以超过去,这样一来,廖头死了,他还有一些时间,可以逃出去,而逃出去,廖头死了,他就变成下一个头儿了。
至于春花,他一定会好好照顾的,反正是远亲而已。
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她,进入万春楼那种地方。
然而,前面奔逃的廖头,却仿若没有听到一般,一路头也不回的奔逃。
他知道,自己是无望了,被抛弃了。
所以,最后,他把这些念头,都抛弃了,只希望,廖头可以拉他一把。
毕竟,廖头是他们这群人中,最能打的一个了。
只是,随着廖头离管道越来越近,他却是越来越绝望了。
他知道,他被抛弃了。
他恨!为什么平日里,没有多练习一下跑路!否则,此刻,跑在第一个的,就是他了,那么,死的也不会是他了!
“廖三!老子死了!做鬼也不会放……额!……”
身后的一声惨痛,惊的他忘记了哭泣,他看着已经逃出密林的廖三,心中的所有,化作了怨恨的诅咒,边跑动间,边用最后的力气,化作怒吼,在这空荡的密林中,响了起来。
然而,他还没有全部说完,却只感觉后背一痛,随后,原本从丹田中涌上的气息,突然从中夹断,卡在喉咙处,再也发出不声响。
唯独最后的那一丝气息,催动了一下喉咙的声带,发出了一声额。
然后,他慢慢底下了头,原本奔跑的双腿,也因为突然感觉无力,而停顿了下来。
随后,他看到的,却是半截刀刃。
至于另外半截,他却是看不见了。
随后,他只感觉到身后慢慢传来一阵脚步声,吧嗒,吧嗒,踩着枯枝,树叶,是那么的清脆。
奇怪,之前我们抓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这个声音呢……
这是他在这世间,最后的一个疑问。
随后,他感觉到了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后背,随后感觉后背一痛,那柄从后背莫入他身体的官军制式长刀,就从他的身体中,抽离了。
而他的眼睛,也越来越黑。
挣扎的抬起头,看道的,却是一个奇异短发的少年的背影。
此时的他,身背一副长弓,腰间跨着一个箭筒,手中拿着的,则是那柄他熟悉的长刀。
“好熟悉啊,哦,那个弓,是田小鸡的,那个长刀……大概是谷大勇或者齐来的吧……他们……都死了啊……都死了……”
随后,他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了。
杀掉一人之后,少年将长刀在身边的大树上用力的摸了摸,蹭掉了不少还在滴落的血水,随后看了一眼已经在管道上奔走的廖头,眉毛皱了起来。
“操!竟然天黑了!这情况,老子也不会用弓箭啊!郁闷死了!算求,放你一马!马丹!敢打老子主意!呸!”
说完愤愤的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扛起那个长刀,放在肩膀上,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
已经奔逃在管道上的廖头,跑了几十秒之后,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看了一眼身后没有人影,立马软到在地上。
从他的口中,传出了如同抽风机一样,粗重的喘息声。
随后是剧烈的咳嗽。
最后,似乎因为咳嗽和呼吸,两样都太忙了,自己都太需求了,竟然扰乱了,干呕了起来。
趴在地上休息了半晌,廖头才缓了过来。
而他的脸上,身上,也早已沾满了灰尘。
“他奶奶的……咳咳,没被那个魔鬼杀死,倒是差点儿咳死,妈.的,还好老子命大,死不了。”
说完这句话,他却是又平躺在地上,目光呆滞的望着已经阴暗的天空,嘴里,却是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一百三十七口……一百三十七口啊……竟然,就活下来我一个……呜呜呜……”
说道最后,廖头竟然哭了起来。
然而,他却不敢大声的哭泣,生怕太过大声,引来那个魔鬼般的身影。
奇异短发,奇装怪服,面容十六七岁的一个清秀少年。
廖头现在十分后悔,早知道如此,他一定不会和那个少年,不,那个魔鬼多说几句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他逮捕。
那时候,靠着他们一百三十七口人,一定可以轻松捕获。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没有后悔药……
一切的一切,还要从这天上午,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