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有叫卖吊坠的摊子，都是些便宜的玩意儿，云清沫蹲下身，拣起串了颗白珠的红绳，问：“这上面能画字吗？”
“画字？”
“就是像这种珠子一样，上面可以有字的。”云清沫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一颗有字的珠子给妇人看。
“哦，哦，可以啊，可以，你要写什么字啊？”
“帮我写一个‘墨’字，好吗？‘墨水’的‘墨’。”云清沫笑道，“再来根一样的，珠子上写个‘云’字，‘云朵’的‘云’，谢谢啊！”
墨子晗买好烧饼回来，却不见云清沫的影子，一时着急，找起她来。这样小一处地方，节日里要找到一个人竟成了难事，他绕了两圈，回到桥头，眉目焦灼十分。
你去了哪里，清沫…你到底在哪里……人来人往，那一张张面孔不是她，都与他无关。
他抬起头，冬日败柳枯枝在眼帘中摇晃，桥上没有一个人影像她，回首四顾，亦不见她。
“清沫——清沫——”他呼喊她，又像只是与风对话。有时候你拼命想找一个人，就像这样，越是着急，越是无果，上天戏弄人，你不灰心，他不作罢，你灰心时，那个人反倒出现了。
云清沫听到墨子晗的声音，转身奔到桥的另一侧：“子晗！子晗我在这里！我下来了！”
墨子晗抬头，见云清沫从桥上跑下来，只觉难言的滋味，仿若失而复得了什么。
知道是自己不对，没有老实呆在原地，云清沫乖乖接受了墨子晗的批评。
“好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我有东西送你！先把眼睛闭上好不好？”
墨子晗拗不过她狡黠的笑眼，照做了。
“不要睁开哦…”云清沫踮脚去围他的脖子。
他偏了偏头，没避开她的碎发，反触到她指尖一点凉。
“别动！”云清沫蹙眉道。
“好了么？”
“马上…不许睁眼哦……”云清沫蹙眉盯着要成形的结。
他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云清沫落下手，抿嘴笑，抬头看墨子晗困惑地捻起那颗珠子，提醒道：“上面有个字。”
“云？”墨子晗抬眼看她。
“嗯…那是我的姓字，你戴着它，可别忘了我…”她低首道。
墨子晗露齿而笑：“那你…”
“我也有！”云清沫掏出颈间红绳系起的珠子，笑着指给他看，“你的，‘墨’。”
见他含笑不语，她不由低了低首：“你…是不是觉得很幼稚啊……”
“嗯…”“嗯？”她抬首看他，一双眼圆而明亮。
墨子晗笑道：“我还没说完呢…”
“哦。”云清沫低首往别处瞟。
“是有点幼稚啊…不过是第一份礼物，要好好珍惜才是……”
云清沫抬头，目光中开始含着责怪，继而盛了笑：“第一份礼物…真的？”
“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墨子晗看着她的眼睛，轻而认真道。
云清沫笑着低了低头，走过他身旁：“你都没送我什么呢。”
“送了啊，陪你逛街啊。”墨子晗笑道。
“逛街？”云清沫觑了他眼，岔气笑，墨子晗毫不在意地点头，充分肯定自己的话。
两人并肩走着，他依着她的步子，她驻足，他也便停下，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她玩心这么重，又是要他贴花黄，又是要他试胭脂的，真是恐天下不乱，叫人避之不及。
忽而一星雪点落在燃得通明的鱼灯上，云清沫摊开手掌，抬头等了会儿，咧嘴笑：“下雪了子晗，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不期而至的雪，不觉轻哼起的曲调，记忆深处的寒冷与温暖赴约般涌现在脑海，神思就这么容易地溜走了。
得得四蹄飞走，路中央的人纷纷散向两旁，墨子晗拽了把云清沫，云清沫看了看疾驰远去的马车，又看了看他，再看那马车的去向，撇嘴道：“天子脚下还这么嚣张，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该这么驱逐行人啊！”扭头见到墨子晗的神情，亦无舒畅之色，她转目笑道：“不过这样招摇过市，十分爽快吧！哪天我们也试试？”
这话转折得快，他没有料到，却不动声色：“那得先有匹马。”
“可我不会骑啊，”她好像有点犯难，但随即笑道，“要不，你教我好了。”
“好。”他点头，不想她拉起自己的手、高高兴兴就走。
朔方硬仗换得的太平尽随了流光的灯笼四转。
柳氏女追断了心上人的踪影，驻在一旁轻咳。
“子晗哥哥？”二八年华的女孩儿犹自疑惑，“子晗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小姐！”
她转过身，扶住迎风奔向自己的语嫣。
“小姐、你、你怎么突然跑掉、连灯都不要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子晗哥哥了…”柳晓月低首轻语。
“啊？真的？”语嫣有些不信，“可是，墨公子不是不在临安么？”
柳晓月想了想，摇首笑：“可能是看错了吧…”
“小姐，你这么想他啊…”语嫣抬手掩笑，见晓月欲辩难辩，顾自点首道，“也是，毕竟，他每年这时候都来陪小姐看灯的…”
近处灯焰灼灼，少女低首时的婉约一笑竟有了成熟的美色。
“…只是今年没有来…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突然就搬这么远路去了，害我家小姐相思的苦……”
这话便招打了，柳晓月顾不得仪态，同语嫣嬉闹起来，虽然心中亦有困惑，此刻却只剩下丝丝甜蜜说不清楚地纠缠着一颗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