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擦到少年脸庞的时候,发现一双异常明亮的大眼珠在注视着他,默默不语。
小叶一惊,道:“啊,少爷…您醒了。”
那少年不语,只是点点头。
小叶又道:“刚才您什么都听见了?”缪御医刚才叮嘱小叶的话里头,也包括了少爷。心想:这下可坏事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被少爷知道我以后要离开他,去见师父,那他还不打断我的腿。
小叶心下难过,一双可怜巴巴的双眼注视着少年的眼睛,祈求他什么也不知道。
少年依旧不语,还是点点头。那点头的模样与黑夜浑然一体,唯有那双明亮的双眼上下晃动才可分辨。
砰!小叶儿手上的毛巾连同脸盆一起摔落在地。盆里溅起的水正好泼洒在少年的身上。
小叶当下里惊慌,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少年还是不语,不过这次他却是摇摇头。
小叶看着那少年的眼睛,幽暗的房间里只有微弱的烛光,缪御医特别嘱咐房间里的光线不可太明亮,否则昏迷数月的少爷一旦睁开眼睛,适应不了强光线,双眼就会失明。所以在幽暗的烛光下,只有少年明亮的大眼珠和小叶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对视着。
二人均不语,气氛有些尴尬。
小叶看着那脸上分不清五官的脸,也看不透他此时的表情,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难过。先试着开口问道:
“少爷…您全都听见了?”
那少年点了点头。
他不说话,小叶心想着,问道:“少爷您怎么不说话?”
少年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双眼眨了几下。
小叶当下会意道:“您说不了话。”
少年又点了点头。
“那好,等等,我马上去请师…缪神医。”小叶儿心情忐忑,感喊出口的“师傅”又被硬生生的塞进肚里。
“缪神医,缪神医,少爷他醒了,您快去看看吧。”小叶儿急匆匆的跑到缪阁手的卧榻处喊道。
缪阁手眉头一皱,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师父…”小叶连忙改口。不过心里仍然忐忑。缪阁手不知道小叶心里的想法。
欣慰道:“好,这就对了。”
……
“来,开口说句话试试。”缪阁手说道。
少年始终不语。
忙活了半天的缪阁手兀自奇怪,心道:不可能啊。对一旁的小叶儿说道:
“明天我再来看看吧。等会儿你也早点休息。”
小叶愁眉不展道:“好的,师…师父。”
缪阁手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少年和少女。
“有人收你为徒,你怎么不乐了?”那少年突然开口讲话了。
小叶儿吓了一跳,道:“你怎么?”
“怎么?我就不能说话了?”少年道。
少年的声音有些嘶哑,显然和正常人一比,声线中带着几许不稳。
小叶道:“原来,刚才你是装的。”
“不是装的,我是嫉妒,不想和那老道说话而已。”少年道。
小叶儿一听,心想:缪神医收我为徒,而且还不想让人知道,还说等以后少爷痊愈了,就让我离开少爷,显然是没有把少爷放在眼里,这下糟了,他要责怪我,倒是事小,大不了我以后就不做缪神医的徒弟了,可是他要是把我的事告发了,我就连丫鬟也做不成了。
小叶儿道:“对不起少爷,我以后就安心服侍您,请您不要赶我走好么?”
少年看着小姑娘眼里晶莹闪烁,道:“你哭什么?我为什么要赶你走?”
小叶儿哭着说道:“我们是下人,风来国的国法规定,务农家的人不得修炼,尤其是我们这些女眷,除非是那些与城主有关系的女眷,一般百姓里,除了男的,女的都是不可以修炼的。”
“哦,原来是这样。”少年心想:想不到这世界还有这许多规矩。又道:
“我听那老道说你天赋不错,为什么不把握这个机会呢?”
小叶道:“小叶儿不敢。”
少年道:“你就算现在就跟老道走,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小叶儿摇头,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心里极为的紧张,道:“少爷,我做错了什么,还请您责罚吧。不要对我这样。”
少年兀自奇怪,心想:我既没骂你,又没打你,更没凶你,怎么弄得你如此紧张?不对……转念一想,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
说道:“你叫小叶,是么?”
小叶泪眼朦胧的回答:“是,少爷。”
“我叫什么?”少爷问道。
小叶道:“怎么?”
“我好像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小叶,我责罚你告诉我,我是谁?你能回答吗?”
小叶一听这少年的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竟破涕为笑,道:“少爷,这太简单了,你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少年道:“你知道就告诉我吧,求求你了。”他说着,翻动自己的身体,发现手脚全身都不得动弹,而且犹如刺骨一般的疼痛。
少女见少年忽然改变语气,反主为客,不像是装出来的,一颗紧张的心顿时松了下来,道:
“少爷是南家的七公子,胤老爷的长子,姓南天,名玉。”
“南天玉?”少年自语着。
少女疑惑道:“少爷你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大病一场,失忆了。”南天玉道。
小叶道:“我去叫缪神医过来给您看看。”
“不用了。”少年摆摆手道。又说:
“小叶,你只管叫你的师父,我不会答应你的,你也不用害怕,况且…我也活不久了。”少年说话极其的语重心长,听得少女心中一甜,本该不知说什么好,但听得少年说的最后一句话,心里透着绝望,道:
“少爷您这大病,都没死,我爷爷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会长命百岁。”
少爷道:“这句话我好像从什么地方也听说过……不过还是算了吧。”
小叶看着少爷的模样,在看看少爷现在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一点都没有少爷的架子,心下对他有几分怜惜。道:
“小叶去找师傅,看他有什么办法,把你治好,大不了,以后小叶儿一直陪着您。”
小叶说着话,并没有多少后悔,完全是出自真心的。看着这少爷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有些可怕,可小叶儿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少年道:“时候不早了,你退下休息去吧,也别惊动了你师父他老人家,刚刚拜师,别弄得老人家不高兴。”
小叶道:“是,少爷。”回头看了看少年,心道:虽然看不出年纪,但是听声音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小叶可从没见过这样有心智的男孩。
少年所表现出的异常友善,当小叶向这位少爷告退的时候,她已然忘却刚才面对这少年时,一股从未有过的高高在上的压迫感,这种感觉甚至犹胜于面对南天胤,还有缪阁手的故意释放的天冲真气的压制,那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一时说不上来,只看见他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也没放在心上,释然的离去了。
啪!啪!啪!幽暗的屋内莫名的响起了一阵拍手声。
“呦,真没想到,你这把年纪,搞定小女生倒是有一手。”少年的头顶,传来一道轻灵悦耳声。
少年并未奇怪,抬头看去。说道:
“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上次一别,你还是个鬼,现在倒是人模鬼样了。哈哈。”半空中一阵娇笑,一道白雾色的幽灵漂浮在空中,看模样,少年不仅不奇怪,而且还很熟悉。
少年道:“上次还未请教姑娘大名,老夫的名讳你已知晓,不知姑娘芳名。”
“哈哈哈哈哈……”刚才还是少女的悦耳娇笑,忽然一变,是听得人鸡皮疙瘩竖起的凄厉惨笑声,真如那地狱里来的女鬼。不过少年却很淡定,因为他已历经沧桑,初次见面还心有余悸,此时面对幽灵少女那千变万化的模样,早就习以为常。
幽灵少女见少年眸子里没有一丝的波动,颇有些有些赞许,说道:
“我叫千幽幽。”
庞克伯雷点头道:“千姑娘,你的名字倒是人模人样的。”
听庞克伯雷调侃反讥道,那幽灵顿时面色难看,道:
“放肆!你知道,你是谁在和谁说话么?”
少年明亮的眸子中,突然一紧,道:“你后面的是谁!”
千幽幽也是突然一惊,向后看去,一道剧烈的气息如暴风骤雨一般席卷了整个屋子,那幽暗的唯一烛光也是在此时灭了。屋内顿时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少年那明亮的眸子中却能清晰的看到黑暗里的两道身影。
千幽幽眉头紧锁,她刚才没有说话,也未听到第三者的声音,却是被庞克伯雷发现了。
转身一看,道:
“爷爷,怎么是你!”
千幽幽身后那暴风一般的灰色灵魂在此时才骤然重聚,幻化成一道人影。
“好小子,我孙女都发现不了我,竟然被你发现了。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来鬼便是千幽幽的爷爷,千载空。
千载空此时震惊不小,听说孙女幽幽要去找一个有趣的人,心下也十分好奇,能够让鬼族的至尊都感兴趣的,他自然也想见见,就悄无声息的尾随千幽幽而来。千载空的鬼道修为,甚至连千幽幽这等鬼霸至尊都无法察觉,却被这等无名小卒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