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总是匆忙的,所有人的悲喜都弥散在消毒药水的气味里,长长的走廊里总有匆匆的脚步,透着隐隐的不安与焦虑。杜知知脱下白大褂,随手搭在椅背上,一身的疲倦,一身的狼狈。上大学时,老师教过她该怎么治病救人,却没有教过她,自己感到疼痛时,要如何自救。
她曾天真的以为,穿上白大褂,就能冷静理智的看待死亡,然而当她真实的被放在死神的对面时,她才知晓,真实地自己远比想象中的脆弱。就在半小时之前,一个她悉心看护了半个多月的孩子离开了人世,当白床单盖上孩子苍白的脸时,杜知知感到了真实的痛苦,面对死亡无能为力的痛苦。
杜知知放下手里的病例,垂着头,沉默的坐下,长发遮住了清丽的眉眼,看不清表情。
“知知.....你.还好吗?“小心翼翼的声音。
杜知知抬头对上肖晓担忧的眼睛,有些勉强的勾了勾嘴角:”没事,累了而已,来儿科有事?”
肖晓递过一个小盒子:“你的快递,刚刚你在忙,我就帮你代签了。”
知知疑虑的看了她一眼:“我最近没在网上买东西啊......”仔细看了看地址和收件人,是自己没错。拆开,精美的盒子里装着一张SEVEN的演唱会门票,VIP观众席,门票上印着一张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脸----林泽遇,眉眼一如多年以前,清俊精致,眼神却不似从前,多出几分陌生与疏离。
肖晓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林泽遇?!“
杜知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是压抑,内心的翻涌越是强烈,她刻意不去想起的记忆悉数浮现,他和她的那些年,他和她的那些故事,还有,他和她未说再见的分别......杜知知将装着门票的小盒子匆忙的塞进包包里,忽略掉肖晓疑问与担忧的眼神,径直向外走去:”下班了,该回家了......“刚到医院实习的时候,每天生生死死,她有无数次想要逃离,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狠狠地痛哭一场,然而,那么多次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渴望。
”知知,其实,你还爱他,对吧。“肖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杜知知脚步一顿,并没有转过身,拎包的手指握的泛白,:”肖晓,我怎么有点想流眼泪。“肖晓心疼的看着知知消瘦的背影没有出声,因为她深深了解,杜知知与林泽遇的一切,也深深明白,别说七年,哪怕七十年,杜知知也不可能忘掉林泽遇,更何况,当年的大学SUNNY乐队的主唱林泽遇,经过时间的打磨,已经成为了当红巨星SEVEN,无论在哪里做什么,抬眼就能看到广告上那张熟悉而遥远的面孔,互联网上铺天盖地是他的消息。只是,她决心忘记,作为多年好友,她也贴心的从不提起。
杜知知的家在医院不远处的一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她和肖晓两人合住。掏出钥匙拧开门,杜知知甩掉鞋,瘫倒在沙发上,空气静的有些凉意。她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把,整整七年,她一直在回避关于他的一切消息,没想到,如今再次看到,竟然还是如此狼狈,看来时光并没有给她一身坚不可摧的盔甲,他依旧是她内心深处鲜为人知的软肋。忘记,不难,忘记他,太难。因为,他是林泽遇。
肖晓回到家已经快凌晨,杜知知小小的身躯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像一只回不来家的流浪小猫,无助无望。
”知知?“肖晓轻轻地叫了一声”睡了吗?“
沙发里的人缓缓的抬头,长发凌乱,一如多年前林泽遇走的那个夜晚:“回来了?吃点面吗?我给你煮。”
肖晓看着知知黯淡的眼睛有些心疼:“知知......你没事吧......”
杜知知默默起身,笑了笑:”我没事......我过的挺好的.......‘’努力忍了很久的眼泪却已决堤。一直以来,她给自己筑了一面高高的围墙,将自己圈在其中,自欺欺人的以为,不再和他有交集,时间会慢慢的让她忘记,但是,事实证明,这面墙经不起任何的考验,碰到一点点他的音讯就会轰然倒塌。
肖晓轻轻地搂着杜知知微微颤动的肩,安抚的揉着她的长发:“知知乖.......没事的......‘’
情感要找到一个出口,人自然而然会变得冷静。肖晓给知知递过一杯热水:”他的演唱会,你去吗?“
杜知知盘腿坐在沙发里,怀里躺着着一只大泰迪熊,手上捧着的茶杯口不停地冒出热气:”去。“
肖晓默默点头:”他已经不是林泽遇了,他是SEVEN,你别失望。“
杜知知苦笑:“我多希望他能让我失望,最好让我绝望,这样我才能在没有他的生活里风生水起,才能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妖孽横行......”
看着杜知知哀伤的眼睛,肖晓脑中浮现起大学时林泽遇和杜知知的模样,目光清澈如水,眼里只有彼此的存在,那时候不只是他们自己,全世界都觉得他们能一起走下去,一起学习一起毕业,一起实习一起生活。两个人,两件白大褂,一间医院,一个小家。
可惜,时光是个变幻莫测的魔术师,左手举着玫瑰,同时,右手捧着灰烬。如果他和她的故事没有改写结局,如果他一直都在不曾离去,林泽遇不会成为万千少女心中的SEVEN,没有那么多黑白是非,而是一个俊朗帅气的普通外科医生,当然,和杜知知站在一起,布置一个温馨的小窝,经营两段细水长流的人生。
肖晓轻轻叹了一口气,林泽遇和杜知知,明明切不断联系,偏不许对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明明不能相互忘记,偏要相互纠缠,相互折磨。或许这叫宿命,也叫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