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静听完,心中突然颇有所悟。青诀又正色道:“前辈圣心仁学,一番见解,真是令后辈叹服!”
老者哈哈大笑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就当是为了死后不下地狱吧。一番愚见,倒令足下见笑了。”
青诀也笑道:“前辈精神疏朗,鹤发童颜,又怎会至于此。”
老者轻轻摆手说道:“我见少侠一身青色道服,眉间隐有清圣之气,当今天下,年纪轻轻又有如此根基的道门群侠,想必也只有上玄宗的“上玄六道”了。”
青诀一愣,凝神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老者,头上戴着一个深色的大斗笠,身穿一身灰色的旧布麻衣,额上眼角皱纹丛生,眼神却并不像普通的老者一样昏暗,而是像年轻人一样明亮清澈。
青诀微微皱了皱眉,眼前的老者除了精神矍铄,浑身感觉不出一点修道者的气息。但偏偏此人又能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当真不可小视!心中已有所猜测,面上仍旧不现异色,对着老者道:“晚辈正是青诀,上玄六道第三位。”
老者看看青诀,又扫扫落羽。轻轻捻着胡须笑道:“难怪你如此资材俊秀,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啊!哈哈哈哈……”
老者这一笑,青诀静静站立,垂手等待。
笑声渐落,又听老者说道:“青诀少侠道法精深,心思巧妙。身旁这位小哥也是资质不凡之辈,正当年纪,何不大展身手?碰巧离此地不远处的逸轩棋会举办天局竞锋,这一场棋会盛举,届时天下有为之士都会齐聚此地,其中不乏成名的青年才俊,不知少侠可有兴趣前往一观啊?”
落羽初入世,尚不知逸轩棋会之名,但见青诀反应,应是听说过。
又听青诀惊异道:“逸轩棋会不是在千年以前就已消失红尘,隐蔽不出了吗?如今再出,又开天局竞锋,不知是何用意?”
老者答道:“逸轩棋会确实如少侠所说,已消失千年,但在数月之前,棋会之中的黑白棋老亲自传讯给天下豪士,说逸轩棋会将于下月十五,广邀天下的年少俊杰共开天局竞锋,其中优胜者便可得到一件棋会的千年之宝,不知两位可有兴趣?”
落羽尚未来的及回答,一旁青诀略一思索,便向老者抱拳道:“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晚辈此行尚有它事,不便前往,若他日还有机会,自当前去见识一番。”
那老头颇有深意的看了青诀一眼,青诀仍是保持着谦恭的姿态,一动也不动。老者又是哈哈一笑:“既如此,还请少侠自行赶路吧,愚夫不便打扰了。”
三人互道一声请。青诀便与落羽继续向前路行进。渐行渐远之际,又模糊听到那老者笑道:“闲来独钓洛水上,往来天下客谁知?”落羽回头看时,老者竟然已经消失,哪里还看的到人影?
行至半途,看向身旁一步一落,飘然行走的青诀,落羽却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便问青诀道:“青诀大哥,你不是说我们这一路上要去涨涨见识,并不急着赶路吗?”
青诀背负双手,目光直直看向前方,仍是不缓不急的走着,似乎是知道落羽想问什么:“不错,虽然我受前辈之托,带你前往上玄宗,但因为你先前久居山野之间,对这天下大势尚不熟悉,上玄门规森严,新晋弟子需先苦修,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二十年之内是不允许走出山门一步的,虽然可以断绝人心中的六欲七情,更接近道家真意。但这对你来说恐非好事,所以我们不急赶路,主要便是让你先见识见识这广博的世界。”
话音刚落,落羽又疑惑说道:“既然是这样。刚才那名老者邀请我们去那逸轩棋会,为何又要拒绝,若真如老者所说的那么热闹,那岂不是一个很好的见识机会?”
青诀面上带起一抹笑意,转头看向落羽,反问道:“刚那老者,你可知他是何身份?”
落羽挠挠头,说道:“这个我自然不知道。”
青诀忽然面容一肃,又说道:“一者那老者邪正未明,我们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说的话不能尽听。二来老者所说的棋会若真有其事,必定是热闹非凡。人多眼杂之处易生祸乱。我们此行虽是要带你见见世面,有前辈相赠的凝神珠,一路上可以躲开邪魔追踪,暂时不用担心行踪暴露。但我担心魔教之人也会去那里争夺那件千年之宝,倘若到时候变数从生,便不是我们可以轻易脱身的。儒门有一句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修道者当趋吉避凶,权衡利害。不可使自己贸然陷于困顿之中。”
落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像也有点道理。那我们继续赶路吧……”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前方一阵嘈杂声响。落羽心中好奇,便快步走上前去察看。
走到近前,原来是三人正在路边争执,一男一女一个小孩。两人不明情况,便先站在一旁,看了一会,方才发现,与其说是三人在争执,不如说是那个女的在争执。女的一身素纱轻罗,浓妆淡抹,身姿也不失窈窕,此刻因与人争执而头发稍显凌乱,更显得可怜姿态。而那男的则是一件蓝衫披身,一副读书人的打扮。虽不是蓬头垢面,却也不现富贵之相。此时他一言不发,一脸着急的样子,旁边的小孩却拼命拉住他的腿,不让他走。
又听到那女子悲愤的道:“我们孤儿寡母生活本是如此不易,全靠好心人接济才能继续生存下去。没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枉读圣贤之书,却欲行那畜生之事。不可怜我们母子也就罢了,竟然还将我们母子二人赖以为生的最后一点银子也要抢去!你……你!你还是不是人了!老天啊!你这是要断人生路啊,与杀人有什么区别!”话语最后,声泪惧下,愈发凄厉,使人闻之心生不忍,与之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