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把我从过去拽回到现在,即便我再多回忆几次,也很难想明白为什么郝泰会做如此选择。对我而言,那封邮件根本就是朋友之间的倾诉,绝对的信任。郝泰绝对不会在大街上随便抓住一个小子就说:嘿,你别走,你听我说,我以前为了一个女孩砍掉了一个人渣的胳膊。
就是在如此互信的关系下,我却不知道确郝泰的死因,在情感上这是一个巨大的包袱,因为我不能为郝泰分担他内心深处的某些痛苦,我有背“死党”两个字。
我盯着天花板上那组由三盏不规则形状的小灯组成的吊灯,任由手机铃声响着。同时那组吊灯两盏深蓝一盏红自上而下垂着,注视着我仰面躺在地毯上的样子。
手机铃声是一段单弦曲,出自何勇的《钟鼓楼》前奏。每当听到这段曲子,我满心都是那种很轻松愉悦的怀旧感。就像是在儿时的盛夏中午,几个小伙伴坐在树荫下的墙头上吃着冰棍,听着知了的叫声。因为买冰棍的钱基本上都是奶奶偷偷给我的,正是由于这种宠爱使得奶奶在我心中有着很重要的位置。自从我使用有MP3音乐播放功能的手机后,就把这首曲子设定为奶奶独享的来电铃声。
爸妈在我这都有他们各自的来电铃声,为我妈设定的来电铃声是Beyond乐队的《真的爱你》,和很多妈一样,她也特别爱唠叨。如果我妈以我的发型做为出发点开始唠叨,她能把话题转到我爸的吃相,而且还是二十年前的吃相,最后又能回到刚才的那个出发点,整个唠叨的过程还特别讲究逻辑性,一气呵成。我爸的来电铃声则是警笛长鸣,小时候挨过父亲巴掌的家伙基本上都能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
大约过了半分钟,我从兜里掏出手机,滑盖接听。电话那边的奶奶已经知道近期内我不打算回到BJ找工作,这次打电话过来就是特意叮嘱我各种事情。
前几天我告诉家人留在东营的理由是要在这里找个工作,其实我自己都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但是又不能说出真实理由,所以思前想后也就能编出这么一个理由,而且要把这个理由上升到与我人生前途息息相关的高度上,只有这样家里人才能忍痛支持我。于是我就说东营是个开放的新XC市这里有各种文化各种人,在这里接触的事情和人多了之后呢,自然而然的社会经验和工作经验就多了,并且独自离家在外的这段时间里,从生活到工作的所有环节都需要我自己来处理,这正是我离开校园走向社会的最佳过渡方式,干净利落脆的断奶。当我通过电话把这些理由一一罗列之后,我爸很满意的说我已经有个男人样了,然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路尧,别偷,别抢,不得罪人,不给别人扎针穿小鞋,事事留心眼。”奶奶的语气中透露着至少三种担心,担心我的人身安全,担心我误入歧途,担心我吃亏上当,不等我回应,那边继续说:“如果实在不如意,就别在东营呆下去了,咱就回BJ没什么丢份的,你刚多大年纪呀,BJ这边机会多着呢,记着奶奶的话。”
奶奶的话虽这样说,但是我似乎能看到奶奶在电话那边焦急盼望我回去的那副表情。
“奶奶,您放心吧,无论将来是个什么样子,我向您保证本人没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说是这个理儿吧。”同时我也听到妈妈在电话那边唠叨着什么,虽然听不清唠叨的内容,但是肯定和我有关系。
“对,就是这个理。”奶奶长出了一口气,“听你这么说,我这心啊,也算是松宽了。稍等啊,你妈也得交代你几句。”
听奶奶说到这里,我嘬了一下牙龈,我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通话时间,三分钟。不知道这次我妈会交代些什么,之前每次交代的都不会重样,尽管有些交代早已经成了耳旁风,但几乎每次交代都那么“刻骨铭心”。我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了走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小子给我听好了!”我妈依旧是老样子,每次上来都会给我同一个下马威,如果是面对面交流的话,我必须要立即做出一副毕恭毕敬洗耳恭听的样子,现在只管躺着就是了,我听到妈妈在电话那边用力清了清嗓子,说:“不回来也就算了,但是在外面不能给我胡来,说白了也就是别乱搞,万一把人家女孩的肚子搞大了,你看人家阉了你不?”我妈说这些话的语气就像是我已经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等着挨阉呢。
“你听见没有?你这臭小子?”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加大,我能感觉到我妈已经单手叉着腰,另外一只手拿着手机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情绪。
“听到了,听到了。”我连忙回应。
“给我重复一遍!”
“简单说就是别把无辜的女孩肚子搞大了,这样的话我就会被阉掉。”
“什么叫做无辜,你把无辜俩字去了,再给我重复一遍!”
“不能乱来,不能胡搞,如果把别人肚子搞大了,我就离被阉掉不远了,是这样吧?”
“这还差不多,挂了。”随后手机听筒里传来嘟嘟的挂断音。
我坐起身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距离晚上七点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我妈的这次交代算是干净利落,心想总算是过了一关,但是有必要回BJ待两天,毕竟几个月没有见过家人了,让他们见到真人,无论唠叨也好,教育也好,至少他们会比现在更加放心。
我又想起了郝泰,这小子也说得出口,最短三个月,最长不超过六个月,然后呢?收到照片之后我怎么处理?烧给你?把活人照片烧给死人,听起来就有点不吉利。或是我就此断了你俩之间的音信,如果直接断了你们两个之间的音信,可能对那个RB女孩来说有点残忍,而且对整体中国男人来讲也算是负面的影响,我可承受不住这种上升到国家层面的事情,想到这里我甚至能看到那个RB女孩坐在窗前思念着郝泰的样子,她思考着过去发生的一切,然后发现自己付出的爱情没有得到一丝回报,确认自己的感情被骗后,于是拿起身边的什么东西扔在地上,然后流着眼泪,这根本不是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再换个方法,如果我通过邮件直截了当的告诉那个RB女孩,说你别惦记了,我是郝泰的朋友,我要告诉你的是郝泰这个人都已经变成盒装的了,你节哀顺变吧,然后她对着邮件的内容伤心痛哭,无论那种画面都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如果这件事情对她的整个人生产生影响,这更不是我想看到的,我也没法向死去的郝泰交代。
忽然我想到这个世界上因为爱情受挫转变为生命之歌的事情太多,无论是类似《梁山伯与祝英台》或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故事,根本不是什么美丽的爱情故事,百分之百的人间悲剧,而且是一起谋杀,人们制造的价值观直接谋杀了这两对情侣,最搞笑的是杀人之后人们还要赞扬爱情的伟大,其实这两对可怜虫死之前最大的愿望是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就那么简单的爱着活着,想到这里我忽然变得很严肃,很明确郝泰与樱井爱佳的故事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一出悲剧,真真实实的发生了,我留在东营就是为了给这个故事收尾,即便我没有能力让这个故事结尾变得美好,但愿也别让我搞得那么糟糕。郝泰确实给我出了一道难题,现在就像是各种无奈与无措在内心里制造了一起严重的交通拥堵事件,它们各自按着喇叭,谁都不肯退步,乱成一锅粥,简直就没有疏通的可能性。
我从烟盒中掏出一支烟,用郝泰留下的那个火机点燃,由于长时间在牛仔裤的兜里放着的缘故,古铜色火机的盖和底都已经出现了磨损,我边抽烟,边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这个半新不旧的火机。
单弦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一定是刚才奶奶还没有交代完所有事情,所以现又打电话过来,我按下了免提接听。
“奶奶,怎么了?”
“没事,刚才有话不方便当着你妈说。”电话那边奶奶带着笑音,我听出来此刻她正在外面的街道上走着,通过电话里传来周围的声音判定,我知道奶奶已经走到了我家旁边市场里那个卖鱼的摊位,因为整个市场只有那个卖鱼的老板经常用扩音器播放《大悲咒》,因为那个老板认为杀生毕竟不是什么正当的营生。
我笑着,神神秘秘的回应着:“怎么啦?您这是去买菜的路上吧,事关重要,想必是不能当着我妈的面说,这是什么事啊,奶奶?”
“别和你妈说啊,你先和奶奶保证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我保证,如果我把咱俩的秘密说出去,那么天打五雷轰顶。”
“哎,你别说些不吉利的,我就不爱听这些,上午我给你的银行卡里汇了一万块钱,毕业的人了,肯定不会像以前一样等着家里供养了,就怕你爱面子,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死撑着,不肯低头和家里言语,这钱就是给你用的,别舍不得吃穿啊。”随后我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和奶奶打招呼,她连忙回应了对方一句,紧接着对我说:“不多说了,反正这钱给你汇了,你就得给我花了。挂了啊,今后事事可要多加小心。”随后传来“嘟嘟”的挂断音。
如果要在东营度过几个月的时间,肯定要去找工作来养活自己,而且我已经向家里宣称留在东营的理由就是为了通过工作的磨炼来吸取经验,但是由于对自己的未来发展没有过任何计划,也不曾有什么雄心壮志,所以我一想到工作的事情就一筹莫展,根本不知从哪里做为突破口。一万块钱,不,应该是一万零八百块,在这之前我还剩下了八百块的生活费,如果我不大手大脚花钱的话,足够将来这几个月在东营的开销,无非就是日常吃饭和电话费的开销,而且这几个月的房租还是郝泰支付的,说白了,在东营的这几个月将会是零压力。想到这里心情倒是轻松了很多,几乎可以宣布从刚才的纠结中解放出来了。
我站起身来到卫生间里迅速的冲了个热水澡,冲完澡后我对着镜子认真的刮了胡子,然后回到自己的那间卧室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蓝色的牛仔短裤和白色的短袖,并且认真的打上了男士香水。脏衣服被我直接扔进了洗衣机里,扔的时候有种让它们自生自灭的感觉,总之现在不想洗。我踏着黑白色相间的人字拖鞋来到客厅,按照郝泰在邮件里交代的地方,也就是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寻着楼下信箱的钥匙。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把钥匙就在一个黑色的小袋子里,钥匙坠是一个孤零零的粉色塑料球,差不多有一毛钱硬币那么大,我把房门钥匙和这个信箱的钥匙一起塞进同一个裤兜里,拿起手机后锁门下楼。
我下楼后径直向郝泰提起的那组信箱,之前这组信箱对我而言就像是同一个无数次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见过,并且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却从不会主动想起。我站在这一组信箱前面,认真的端详着,这组信箱总共由四十八个组成,每行八个,每列六个,信箱的外表均涂着一层白色的油漆,经久已经发黄。我要打开的信箱是1201号,处在非常不起眼的一个位置。信箱的锁孔里多少有些锈迹斑斑,我甚至怀疑这把钥匙能否正常打开这把锁,不过一切顺利,这把锈迹斑斑的锁很轻松就被打开。信箱里面落了一层薄薄的尘土,显然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现在已经是傍晚,不过光线还好,如果放一份报纸进去,至少能看清文章标题的文字。
我锁上这个空荡荡的邮箱,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放松,没人喜欢长时间的沉浸在悲伤的调调里。
“如果你喜欢那种愚蠢的伤心氛围也无所谓,我会朝你的屁股狠狠踢一脚,然后你惭愧的笑了,捂着屁股对我说你爱我,我看到你这么傻气便会又生气又心疼,于是我更爱你了。”这是后话。
我的放松方式根本不用花心思去想,那就是直奔网吧而去,玩几局魔兽争霸,或者看部电影。
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踏着人字拖鞋,略显湿漉漉的头发,闻着自己喜欢的男士香水的味道,这幅样子走在傍晚的街道上,确实很惬意。
我在网吧二楼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玩了两局魔兽争霸,最后一局随着阿尔萨斯的倒地我以失败告终。兴致过后我打开浏览器,想着登录郝泰的邮箱,看一看他和樱井爱佳之间的往来邮件,在输入密码的时候,我犹豫了几秒钟,其实也没有纠结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登录郝泰的邮箱。
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了一部动漫电影—《哈尔的移动城堡》,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宫崎骏的作品中有帅哥出现,客观来讲哈儿与郝泰很像,身材高挑,相貌英俊,只不过郝泰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当电影播放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我想抽支烟,当我下意识去摸兜的时候突然发现忘记了带烟,我暂停视频播放,然后离开座椅飞快的向网吧一层大厅前台走去买烟。就在我结完账转身即将离开前台的时候,看到一个熟人,宋泽。他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着背靠沙发背同时将一条腿搭在面前的茶桌上。他剪短了头发,依旧戴着那副黑框的近视镜,这家伙最能让人记住的就是他那凌厉的眼神,似乎是天生的。在大学里我俩是同一个专业,他比我晚入学一年,算是学弟。之所以熟,是因为经常在一起踢足球,有一次在球场上因为我的小腿被一个急红了眼的小子狠狠地踢了一下,他还为我出头抱打不平,如果不是我拉着,肯定会变为一场打架事件。打架会造成很大麻烦,可能会被学校开除,所以不能让替我出头的人卷进麻烦里。
宋泽也看到了我,扬起手向我打招呼,我回应着而向他那边走去,坐在宋泽对面。
“坐这等人吗?”我想着聊几句后我就上楼继续看那部电影,或者约他夜里一起在外面吃烤串,喝两杯啤酒。
他摇了摇头,勉强的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沙发前的茶桌。我撕开烟盒后掏出两支烟,我向他那边探着身子,伸手递给他一支,“沉默什么呢?”我继续问着,心想这家伙的状态像是失恋之后。
“我正在琢磨怎么和你说呢。”宋泽接过烟点燃后轻轻的吸了一口,然后把烟吐向他右侧的沙发,吐出去的烟遇到沙发坐垫的阻挡后四散腾空而起。
“随便你怎么说都行,无论你如何整理语言,基本上每件事都能用不超过十个字来表达清楚,无论什么事情。”
宋泽紧闭着嘴巴看了看我,然后微微的耸了耸肩膀:“我不想上学了。”说后宋泽打了一个响指,“确实无需废话,还真不超过十个字。”
“你看这多简单,也就五六个字。为什么不想上学了?”我不知道换成别人会如何去想这件事情,也许会震惊,但是我一点也不惊讶。中国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最为重视的子女学历问题似乎就这样被我俩轻描淡写的谈论着。我翘起二郎腿看着他,等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欠了不少学分,努把力修回来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会耽误我的正事。”
“什么正事?”
“中医推拿正骨,我爷爷教我的,当然算不上几代祖传的那种,我爷爷也是半路出家,到我这还没彻底学会呢,他就驾鹤西游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和家里沟通过吗?”
“我办理完退学手续后和家里说的。”
“原来已经办完啦!其实我是指的是你还没学会的那个正骨这件事,还有你家人对你退学是个什么态度?”
“就是让我别回家了,他们觉得丢人。”宋泽眼神中有些沮丧,极为郁闷的吸了口烟,然后抬起头缓缓的向上吐出。“我都二十一了,唉,不说了,真郁闷,没人支持我,学院办公室里的那些老师也不支持我,不过看样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很痛快就给我办完手续了。”
“我支持你,现在我家那边的医院没什么正骨的医生,你必须先去拍X片,或者CT,必须走完整套流程医生才敢说扭到了,然后开两贴膏药完事。”
“民间高人看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就拿骶髂关节错位来说,疼起来和腰间盘突出的症状很像,只要疼起来,站着,坐着,躺着都没用,其实治起来很容易,可是很多人不知道,就以为是腰间盘突出,到了高人那里根本不用罗里吧嗦的,基本上手到病除,很快就能行动自如,估计你还不知道这些学问吧?”说这些话的时候宋泽的眼睛里闪着光芒。
“你说的那个骶髂关节错位我真的没听说过,但我听说过类似的民间高手,就是从来没见过。听你这么讲,我猜你肯定能治那个什么错位,没错吧?”
“那肯定的。”
“你怎么计划未来的?”
宋泽随即陷入沉默。
此时大厅里走过一对情侣,虽然穿着时尚,但很明显是学生。男方的手臂绕过女孩的后背,把女孩紧紧的拦在怀里,与其说是恩爱不如说是腻歪,这二位看了我和宋泽一眼后余光里尽是些不屑,然后朝楼上走去。
“继续学习正骨。”宋泽回答的很响亮,把我的注意力从刚才那对男女身上拉回到刚才谈论的事情,“目前我能独立治疗一部分症状,也懂得如何搭配用药,所以靠这个手艺活下去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我得先找住处,必须要搬离宿舍了,刚才我在网上找房子着,没有找到合适的呢,打电话问了几家,都得要押金,囊中羞涩啊,我坐这想办法呢。”
如果换做其他的人,也许我只限于打个招呼,然后回到网吧二楼坐在电脑前继续观看《哈尔的移动城堡》,因为他是宋泽,肯在足球场上为我打抱不平的人,所以我才坐在这里和他聊天,他也毫不保留的和我讲着他所遇到的问题。
“别发愁了,如果你想继续留在东营,我那正好空着一间卧室,租金已经交到春节那段时间,闲置着就是浪费,现在才七月,咱还能踏实的住几个月,这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解决你的问题了吧?”
宋泽眼睛一亮,而后心怀感激的说:“你帮我大忙了,我真是被困在东营了,没钱离开这里,也没钱留在这里。我先在你租的那个房子里住一段时间,攒点钱后再作打算吧。”宋泽把搭在茶桌上那条腿放了下来,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瞬间轻松了不少。
“我暂时也不回BJ呢,正好做个伴。”
宋泽听我说到这里犹豫了大约一秒钟,这一秒犹豫的很干脆,“我今天晚上搬过去吧,没什么问题吧?我想快点搬离学校宿舍,早就下逐客令了。”
“OK。”我打了一个响指,“你先回学校宿舍收拾东西,收拾完之后给我打电话,我去帮你一起搬。我就住在与学校一墙之隔的那个东辛一矿家属区。对了,那个闲置的卧室是郝泰住过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很多人都忌讳自己的住所里生活过已经死去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从来不忌讳这些,真的没什么,我可不是白吃馒头还嫌面黑的那种人。不过确实可惜,好端端的一个帅哥居然自杀了,我们班的女生现在还会为郝泰的死惋惜呢。”
“惋惜什么?没机会嫁给他了,是吗?”我说完后笑了。
“有可能,毕竟是白马王子,女生都喜欢帅哥,咱就是吃醋的命。”
我把住所的具体地址告诉宋泽后,便走上网吧二楼,简单的看了下这部电影的过程和结局,前后总共用了不到十分钟,然后结账返回住所。我把郝泰用过的那一对小音箱插在笔记本电脑上,任由几首BEYOND的歌曲播放着,就这样边听便等着宋泽。
正如他说的那样,根本用不到我去帮忙,他的两个同班同学一起帮他把东西搬了过来,一床被褥,一个行李箱,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洗漱用品。我把郝泰住过的这间卧室门打开,这是一间次卧,只有窗子,没有阳台,整个房间内只有三件家具:一张铁艺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一组黄色的推拉门衣柜。
我们帮着宋泽规整东西,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完事。被褥铺在床上,也没有刻意的去平整,衣服统统放进衣柜中,也没有分类存放,小件物品都交给宋泽本人去规整,以避免用的时候翻天覆地去找。之后我们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凉茶说笑着,这个场景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时候。大约十分钟后,也就是将近夜里十点半的时候,宋泽的两个同学和我们道别离开了这里。
关掉电脑后,我慵懒的靠在沙发上不停的切换频道,宋泽只是被动的看着我换台。我想着不能总是顾着自己的喜好,更不能让我的新室友在这里有着陌生感,于是我把遥控器递给宋泽,他接过遥控只是很随意的换了两个频道便把遥控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我俩各自点了一根烟,电视里正在播放关于青春期教育的节目,年龄颇大的男嘉宾坐在主持人对面,两个人侃侃而谈,谈话的内容是关于早恋。
我把双腿翘在茶几上,“退休期的人谈青春期,你不觉得跨度有点大吗?”
“嗯,跨度不是有点大,是非常大,听那个人说的话已经扯到蛋了。”
听他说出这句话,我一下子笑了出来,真没想到宋泽还是蛮幽默的。这个节目让我想起了高中时早恋的事情,我想早恋这种事肯定很多人都有过,于是我好奇的问宋泽:“你有过早恋吗?”
“有过,但是不知道算不算。”
“暗恋?或者是两个人心有灵犀但是从未表白那种?”
“不是暗恋。”宋泽向前探了探身子,将烟灰弹进烟灰缸中,然后靠着沙发靠背伸了下懒腰,说:“现在想那个时候确实挺有意思的,高一时候的事了,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同班的一个女孩,特别文静的那种,说话声音也小,只要看到她我就想保护她,上课看着她,回家想着她,生怕被别人占了先机,又受不了暗恋的煎熬,我想索性就表白,我思来想去决定写个纸条表白,就那么简单几个字,我喜欢你,结果那个女孩把纸条给班主任了。”
我噗的笑了出来:“这女孩太可爱了,居然把纸条给班主任了,怎么没有把纸条给她妈呢。”
“是可爱,这种结局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还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的。”宋泽的眼神不再那么凌厉,显然是在想念着过去的事情。
“路尧,你也有过早恋吧?”
“有,我也是上高中的时候追女生,是高二,结局好糗啊,你是不知道有多糗!”
“你追的那个女孩把这件事告诉她妈了,是吗?”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我喜欢的那个女孩经常扎个小辫子,特别可爱,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当时我也怕别人趁虚而入,所以我决定写封情书告白,写了好几天,还参考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我就读的那个高中是寄宿制学校,平时不让出去,所以没机会买花,我就用铅笔刀把生物书彩页里的百合花刻了下来和那封信一起放在信封里,下晚自习的时候把那封信交到了那个女孩的手里。第二天早晨我怀着无比纠结的心情等着她给我答复,上早自习之前那个女孩红着脸把我叫到露台上,抬起手来就打了我一巴掌,我觉得我可能做事太鲁莽了,惹的她不开心了,再后来他骂我流氓,我想可能男女表白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就是耍流氓。”我吸了口烟,然后轻轻的把烟灰弹掉。
宋泽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然后说:“挨了一巴掌确实够糗的,这种女孩往往都是很保守很传统的那种。”
“如果就是挨打,也无所谓,算不上糗。我当时也那么想,这种保守又传统的女孩哪里去找啊,我坚定就是她了,后来她把我前一天晚上给她的那个信封扔给我,说流氓的东西他才不要呢,既然说我是流氓了,那我也就不怕了,我接过信封后掏出信想和她直接表明我是多么喜欢她,结果掏信的时候那个百合花彩页掉在了地上,百合花那面朝下,背面居然是精子的放大彩照,我瞬间冻在那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紧接着她就气冲冲的回教室了,从那以后再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