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当天晚上学校政教处就对这次篮球场上的群殴事件进行了处理。当荆明在宿舍将处理结果向大家宣布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就是整个宿舍的八个老爷们儿在全校师生面前统一亮相吗,说不定一不留心被那个靓女瞅对眼,还能成就一番如意姻缘呢。”姚远扶了扶缠满胶布溜下鼻梁的眼镜,故作轻松地对大家说。
“对,这算什么呀?”封逸站在镜子前梳理着下午在吴笑眉陪同下重新理好的柔顺飘逸的头发,一脸的不屑一顾。
郝爽边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红枣,边得意地冲大家炫耀:“这场架对于我来说不但没有损失,反而赚大了。”他从袋子掏出一颗红枣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继续炫耀:“你们是没福气看见,景新绿那哭得是梨花带雨,悲痛欲绝。你们瞧,她说红枣是补血的,我下午流鼻血了,她让我好好补补。来来,你们谁还要补补?”
“切,你们小景同志一个月就要流一次血,这个红枣大概是她补血剩下的吧!”萧勇看不惯郝爽那份得意劲儿,不由地顶了一句。
听见萧勇粗俗的玩笑话,白杨把刚刚抓在手里的红枣又丢进郝爽手中的袋子里。“白老五,你怎么不吃了?是不是有股血腥味儿。”萧勇一脸的无赖相。
“血腥味儿就血腥味儿,有些人挨揍了也没人安慰,这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呀。”郝爽一口将吃剩下的枣核吐得老远,“蒲柳弟弟,你要不要来两颗。”
“我……我……”蒲柳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唉,可怜我们萧勇同志了,人家是羡慕嫉妒恨,你是孤独寂寞冷呀。”姚远摇头晃脑地说道。
“滚一边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做哑巴。”萧勇恶狠狠地回击着姚远。
“看把人家能的。唉,萧二愣子,可怜我们这些没人疼的主儿。”荆明长长叹了一口气,坐在自己的床上慢悠悠地从衣兜里掏出两个鸡蛋,“电视上说用煮鸡蛋能消肿,我们妮子没本事,也不大关心我,也就是央求马文饭馆给我空开锅灶煮了几个鸡蛋。唉,论数量哪有人家小景同志的红枣多。”荆明边说边摇了摇头。
“老大、郝爽、封逸,你们三个就别在我们面前秀恶心了。”白杨打断荆明的话,“你们看看人家霍朗,多沉着,多安静。”
“霍朗,你小子怎么下自习回来后就一言不发,静香妹妹就没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小心灵?”萧勇凑到霍朗面前,一脸的关切。
“滚犊子。”霍朗用手推开杵在面前的萧勇。
“咦,你小子手里拿着什么?”霍朗手上天青色的纸片引起了萧勇的注意,“大家快来,大家快来,霍朗收到情书了。”
“你个鬼绺子,还不赶快把情书充公,是不是要我们大刑伺候。”荆明丢开手中的鸡蛋,一边招呼着身边的兄弟们,一边活动着手腕。
“好,好,我给,我给还不行嘛。”霍朗看着步步紧逼的室友们,最终选择了投降,他忙不迭地把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的信纸交给了荆明。
“来,大家都坐好,听远弟弟给大家边念边分析。”荆明把信递给了姚远。这是330宿舍不成文的规定,一旦情书被发现都要“充公”,由姚远负责逐字逐句的诵读分析。
“朗——”姚远刚念了称呼,荆明就双手捂着腮帮子“咝溜咝溜”地倒吸着凉气。
“老大,你怎么了?”蒲柳焦急地问道。
“我的傻弟弟,他那是牙酸。”郝爽笑着解释道。话音未落,白杨、封逸、萧勇也捂着腮帮子咝溜了起来。
“今天看到你脸上被抓了几条血印之后,我很担心……”姚远把头埋在旁边白杨的怀里,白杨一边抚摸着姚远的脑袋,一边念叨着:“郎,我的爱郎,我的新郎,我的蒙古草原上的野狼,我好担心你!”
白杨夸张地表演,引来了大家哄堂大笑,郝爽刚刚才塞进嘴里的补血大红枣在没经任何咀嚼的情况下就咽下了肚,他边笑边指着霍朗:“我的郎啊,你知道我有多么地担心你呀,为了你,我可是囫囵吞枣呀!”
“……无论将来学校怎样处分你们,请代我转告你们330的室友们,在我心中你们永远是最棒的!”姚远念完信纸上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整个宿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半晌,白杨低声问荆明:“什么时候上大会做检查?”
“下周一升旗之后。”荆明接着说道,“这次八个人的检查老班要亲自审查,谁对自己的错误认识得不彻底,检查写得不深刻,都过不了关。”荆明顿了顿,“老班让我们在这个周之内主动去美术班道歉。”
“凭什么要我们去道歉?”萧勇不干了,“是他们班的人先在背后下黑手,是——他——们——”萧勇涨红了脸,一字一句地喊道。
“我们应不应该去道歉,大家先议议吧。”荆明挥了挥手制止住了情绪激动的萧勇。宿舍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萧勇粗壮的喘气声显得分外响亮。
“我先来说两句吧,至于对不对大家讨论。”白杨打破了沉寂,“今天下午的事情演变成这样,其实和我有很大的关系。本来我的中心工作是做好大家的后勤保障,平复场上队员的急躁心情,给你们加油鼓劲。可结果是我不但在冲突发生时没有及时劝阻大家,反而加入了群殴的行列,我们班男生被取消参赛资格,我们八个人要上台做检查,我做为号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白杨说的对,今天下午我也反复想了想,我觉得自己不冷静的行为对不起大家在场上的拼搏。”姚远也做起了自我检讨。
“我做为后勤保障的一员……”蒲柳刚准备接着姚远的话尾开说,就被荆明叫停了,“你做为后勤保障的一员也对不起大家,对吗?”蒲柳先是摇了摇头,突然间发现不对,又开始拼命地点头。
“好了,白杨、姚远还有蒲柳,我知道你们三个内心的想法。你们如果再这样的话,我们兄弟们还能掏心窝子吗?”荆明的声音提高了许多,“今天场上是他们使阴招在前,光明磊落输不起的是他们。萧勇没有错,我们大家一拥而上保护萧勇也没有错,但是起先动手的确实是我们,人家美术班比我们克制,人家其他人是在裁判制止不住我们之后才冲进场的,在这点上我们班不如美术班。”
“都别说了。”萧勇站了起来,指着大家,“一群人模狗样的家伙,不就是怕我想不开,给我唱什么双簧,特别是你荆明和白杨,你两个家伙最不地道。今天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想想多么不值呀,今天的比赛我们拿下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太可惜了。现在资格也取消了,处分也下来了,一切都尘埃落定,去道歉就道歉,这有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说我用篮球砸得人家鼻口出血,人家下来之后也没再找我的麻烦,说明他也是个爷们儿,不是吗?”
“萧勇,你个臭小子,原来你早就想明白了呀。”郝爽亲昵地搂着萧勇,一脸的笑意。
“我有什么想不通的,我不是还有你们一帮好兄弟吗?还有什么能有我们兄弟感情重要?”萧勇一脸的爽朗。
“对,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姚远大声说道。
“我的鸡蛋呢?”荆明这才记起自己扔在床上的鸡蛋,“这可是你们大嫂好不容易才给我准备好的,快告诉我,谁拿走了?”
“老大,你替我把信读了,我总觉得心慌,无功不受禄吗。我想来想去,就替你把鸡蛋消灭了吧。”躲在角落里的霍朗弱弱地说,“你们有的人唱双簧,有的人担责任,有的人畅谈兄弟情,烦不烦呀。我嘛,就担心那两个扔在床上的鸡蛋,再不吃就凉了,所以……”霍朗一脸的得意劲儿。
“别——别——老大,你就别亲自过来了,感谢的客套话你就不要当面讲了,我们兄弟之间帮点儿小忙是应该的,应该的……哎哟……”霍朗的惨叫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