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情怀总是诗,而少男情怀却布满了伤。没有伤痛就不会长大,虽然我们都不希望长大。
——《羽言书第一卷弱冠篇——初恋》
她的美丽是不容置疑的,可是当时的我却找不出能够赞美她的词汇。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在府里的正厅,厅里面有很多人,很多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亲戚。
作为家主的爷爷正坐在他那白色巨熊皮的椅子上,和在我面前不同,此时的他很威严。
大伯坐在了他的右侧下手位置,而她则坐在了左侧下手位置。这是一个以左为尊的时代,作为女子的她能坐在那个位置上,说明了陛下真的如传言那样对她疼爱有加。
那时的她内穿一身黑色劲装,外罩一件绣着金竹的大氅。头发简简单单的束在脑后,那青丝如墨垂到腰间。
可能是我坐的太远,她的相貌我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可是这阻挡不了她的魅力,也抵挡不了我对她的沉迷。
一个小时之后我被王瑾推出了正厅。我不记得爷爷在这段时间里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陪在她身边的官员宣布了什么。我可能是丢了魂,也可能是迷了心。
如果不是母亲的哭声,我也许还会停留在这种状态很久。
“呜呜呜......我的苦命的儿啊!!!”
我从来没认为我是命苦的,相反我还觉得自己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幸运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总要比那些流离失所的人强,我不能不知足,也不能去奢望。
我的母亲娘家姓林,闺中小字念君,家里一共有一个哥三个弟弟。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从小姥爷就对她实行了宝贝计划。那娇惯的程度,什么千金大小姐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据传说,母亲未嫁之前曾经有个响当当的外号,那就是混世魔女。
不过母亲虽然傲了一些,却不怎么骄。喜欢练武的她,毫不夸张的说是我们家除了爷爷之外最厉害的存在。她一直很要强,就算是生下了我也只是在父亲面前哭了一次。
这应该是第二次我看见她哭,虽然我并不记得她第一次哭时的样子。可能是母子连心,她那眼泪就像是击打在我心上,让我一阵一阵的疼痛。
“老妈,别哭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听了温老头的猜测,再看见母亲的哭泣,我已经知道了那位让我迷恋的郡主真的可能会成为父亲的平妻。
我对女人的眼泪一直不怎么应付得来,笨嘴拙舌的劝了一句之后,我也就只能默默的陪在母亲身边和她一起悲伤。
大哥和二姐的到来让我从感同身受中解放了出来。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现在能让母亲不再哭泣的也只有二姐了。
大概十分钟过后,母亲可能是哭累了,在二姐的轻声细语下进入了梦乡。
二姐的名字叫卿,脾气秉性大多随了母亲。她只比我大两岁,可是很多时候我却总觉得她更像是我的母亲。
小的时候姐姐经常给我讲故事。我记得有一次她和朋友约好了出去玩,而我却偏偏缠着她。她最后没有出去,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后来听三叔的女儿跟我说,那次姐姐是跟她暗恋很久的男孩约好了去看红雪。百年难见的奇观加上少女的情愫,都被我一个小残疾给破坏了。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让姐姐给我讲故事,我不想让自己的任性给亲人带来伤害,哪怕只是一点点。
出了母亲的房间,我想去透透气。于是一个人摇着轮椅来到了府里最偏僻的一个小园子。
奶奶小时候过的很苦,不到十岁就已经下地帮家里人劳作。这个小园子就是爷爷怕她闲不住亲手给她建的,并取名为“忆乡园”。
奶奶近两年身体不太好,所以这园子也就有些荒废了。我在一次散步时发现了这里,之后一有时间我就会来这里散心。
园子不算小,格局却很简单。房屋只有两间,一间是个小仓库,一间是个小休息室。这里没有什么景,有的只是几棵树。
我深呼吸了几下,心情渐渐的开始平静了下来。我喜欢自己此时的心境,空空的就像是天空,静静的仿佛是湖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下来,随着月上树梢,天居然下起了细雪。我不是一个爱雪的人,可能是见的多了就不那么稀奇了。
“哎呀,居然下雪了。快看,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雪呢。”
这是一个很动听的声音,它没有小女儿的娇嗔,反而有些沙哑。可是那种磁性却是一千只百灵鸟也不能比的。
我回过头看去,居然是她,是那个高高在上让我失神的她。
“小家伙,这就你自己啊。”
这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许多年之后当我又听见这句话时,已是物是人非。
我并没有回答她什么,只是点点头,意思是是的就我自己。
“哎......怎么长的挺秀气的,却是个小呆子呢。”
如果我当时有勇气开口,我会告诉她我愿意做她一辈子的小呆子。可是我连站起来都不行,又有什么资格陪在她身边呢。
可能是看我呆呆的,而且年纪又小。她像是放下了一切枷锁,如精灵般的在园子里随着雪欢快的蹦跶着。那个时候的她笑声是干净的,心也是干净的。
十年后一次在江南相遇,她曾经看了我的《羽书》。她对我的笔墨很是赞赏,唯独在形容她跳舞时用“蹦跶”二字颇为不满。不过我没有改,因为那时的她舞姿真的不怎么好看。
“三少爷,夜深了,咱们该回了。”
也许是王瑾突如其来的声音拨断了她的心弦,也许是那声“三少爷”让她对我起了戒心。她又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速度之快让我不能适应。
她“哼”了一声之后就离开了园子,临走之前看我的眼神里面充满了警告。
我并没有责怪王瑾打扰了我,我只是觉得此时三少爷的称呼是那么的刺耳。
一躺在床上我就睡了过去,如果说我有什么是比别人强的,那么一定是入睡的速度。老妈因为这常笑着损我没心没肺,二姐也常开我玩笑说我和头小猪一样。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又看见了她在下雪的园子里面“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