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课间，迷迷糊糊的刘辉被隔壁班的女生给推醒了，“刘辉，你知道高迪去哪了？”
刘辉睡眼惺忪的朝后看一眼，怪不得今天这么清净，榆木疙瘩今天没来上课！“不知道。”刘辉淡淡地说。
“你俩不是天天在一起吗？”
“谁和他在一起了？”刘辉不理会女同学，继续趴在桌子上。
整整一早晨，刘辉居然再没睡着，平时老嫌高迪欺负他，还梦想着有一天这厮能滚蛋，终于有这么一天了，心里竟有些小失落。
刘辉拿起作业瞅一眼，无心思考，又撇到一边，不自觉地朝后面看一眼，身后座位空空的。丫去哪里了？平常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上个厕所也会故意说给自己听，今个一天竟然不见人，连个消息都没有。
下午放学，姜闹闹扭着屁股要出教室，刘辉忙拽一把：“闹闹，你知道榆木疙瘩去哪里了？”
“榆木疙瘩？”姜闹闹迷惑地看一眼刘辉。
“就是高迪！”
“哦，你说他啊，他去那了？”
“……”姜闹闹说话一向都是这么没脑子，刘辉瞪一眼，“我问你呢？”
“你问我？不知道！”姜闹闹摇摇拨浪鼓，两只眼睛满满的单纯，让人都不忍心骂。
你丫卖了半天关子，竟然不知道，浪费感情？
出门之前，姜闹闹关切的问刘辉，“不吃晚饭去？”
“你自个去吧，小心别噎着！”
与此同时，我们可爱的大男孩高迪，帅气地走在农村的小道上，坐了半天汽车，半晌三轮小货车，颠得没心没肺的，昏昏沉沉地迷路一样瞎撞。
他这是要去山沟沟里体验一回真正的农民，不为别的，就为做个看起来像农村里走出来的小伙子。
高迪来的这地方叫王家岘，地处本省祁连山深处。
王家岘出名是因为它的穷，穷名远扬，高迪是通过网络知道这地儿。
有些人为了洋气些不惜穿金戴银，有些人为了土气些居然跑来山沟里当农民。
此时的高迪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么远说什么也不来，体验农民的日子省城边上多的是农村，在哪都一样。但一想起刘辉骚情的眼神，高迪那股挑战欲望一下子又飞腾了起来。
高迪给自己这次体验制定的日程表是三天，加上来回路上所用时间，一共五天。这么长时间，妈的，要了自己的命，五天看不见那厮，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自己。
王家岘村子不大，三四十户人家，打听了好一会才找到村西头最穷的一家，村子里人都叫它张奶奶家。
进了门，高迪解释了半天，待张奶奶确认他不是城里的洋骗子，这才放心让他住下来，这年头洋骗子去农村充大爷都尼玛跟王老五一样一样的。
眼看着西天上太阳要落山了，高迪肚子里不住怪叫。
“张奶奶，晚上我们吃啥呀？”
“你是城里的贵客，咱黑了吃胡辣汤泡油馓子，得好好个招待你一顿！”张奶奶露着豁了好几颗牙齿的老太婆嘴，大大咧咧地喊着。
家里除了张奶奶的小孙子再没什么人，张奶奶的儿子媳妇早半年出外打工还没回来。
“您老别客气，平常咱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是来当农民娃的的，不是玩儿！”
“就怕你娃娃家细皮嫩肉地受不了，过了这顿，明天咱就开始！”
张奶奶在灶上挖抓了半天，终于端出几碗稀乎乎的东西来，高迪为这次体验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包括从早晨开始就拒绝城里的食品。
虽然肚子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面对这碗黄河水似的糊糊，还真没有食欲，准确地来说是没有勇气多看一眼。
“吃吧，娃娃，这是馓子，好吃呢！”
不知啥时候张奶奶端来半盘细油条一样的东西，高迪忙抓一把往嘴里塞。
油乎乎的，有些香味，再来一把，妈呀，噎着了。
大小伙子吃馓子居然给噎住了，半天闷不出一口气。
张奶奶看着眼前帅气可爱的大小伙子，端起糊糊递过来，“喝，喝上一口就好了！”
高迪噎得不行，也顾不上许多，闭上眼睛满满的灌上一口，味道辣辣的，出一口气满嘴的胡椒味，眼睛那个绿啊！
我可爱的人，你说你是农村孩子，我来到这里不为别的，就是想用几天时间体验你的生活，体验你走过的路，体验你经历过的一切！你可知道吗？
吃过晚饭，高迪第一次给别人辅导了功课，是给张奶奶的孙子。
“小家伙叫啥名字？”
“我不是小家伙，我是男人，我叫小耗子。”
“嗬，还挺有出息！”高迪被小耗子给逗乐了。
“你这字写的没错，但是笔画错了，你看‘约’字，先写这‘纟’字，在写‘勺’，你不能整体往下铺开！”高迪耐心地给小家伙讲解。
“老师没有这么说，只要字写好看就行。”
你老师那是误人子弟，丫的不会教就滚回去，别在学校里害人不浅。高迪想骂，却忍住了，如果在几个月前要让他这么收敛一点，那可是要了他命。
“你们学校几个老师，都是这么教吗？”
“我们学校一个老师。”
“几个年级，几个班，多少学生？”高迪抱一点幻想。
“我们学校五个年级五个班，学生有三十多个！”
高迪的幻想破灭了，三十个学生，五个年级五个班，一名老师咋能教过来，这是小康社会大道上的暗哨吗？
高迪浅薄的农村知识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看看眼前的孩子，一向优越惯了的他心里酸酸的，我们国家穷这我听说了，但是不知道会穷成这样。
想起以往的生活，高迪陷入深深地自责当中，名车名货他都有，要不是老爹这次出事，或许自己还是一名贵族学校的高三生，等待他的将是出国、留洋、镀金、回国，摇身一变步入别人眼馋的社会阶层。
可眼前的孩子他的父母又能给他什么呢？除了衣食住行，哪怕多陪一会都不可能，年幼的他怎知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
我那可爱的人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吗？
刘辉啊，你妹，我牠玛滴不管你我心里能受得了吗？
在农村，农民的孩子走出大山有两条路，一条是读书，一条是打工，可是到底那条路能将他送往上流社会，谁又知道呢。
看着眼前的孩子，高迪莫名思念起刘辉来，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冷酷的表情死犟死犟的还透着坏坏的笑，特别那眼神，一瞪勾去了魂似的，让人浑身酥酥的。
“大哥哥，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笑了！”
“哦，想起媳妇儿了！”
“你媳妇咋没和你一起来？”
“还没成呢，这次回去我就追，追到手我带他来看你，好不好？”
“你还来嘛？”
“当然来，我要带着媳妇来看奶奶，还要给你带玩具！”
小家伙乐得咯咯地笑个不停。
天不亮，高迪被一阵扫院子的声音吵醒，小家伙已经早早的上学去了。
高迪从炕上爬起来不由一惊，昨晚灯光暗看不清楚，此时再看，这哪里是被子啊，就是一堆破棉絮！
下了炕屋子里转悠两圈硬是没看见杯子、瓶子啥的，这可咋刷牙？
门口想起了水桶扁担声，高迪撇下牙刷跑了出去，硬是从张奶奶身上抢过扁担。
电视上见过，这是要担水去。
一路上高迪梦想想着村子里的水井，一个人跳上一担水，晃晃悠悠地走在乡村小道上，靠，都能拍电视了。
可是张奶奶带他来的地方却是村南头的水塘，不大的池塘，一群羊正悠闲的饮水，几头驴扑腾着跳进池塘里，半面池塘密密麻麻漂着黑乎乎的东西，有头驴竟然不害臊，当着众牲口的面大小便，水面上泛起许多白白的泡泡。
“张奶奶，没水井吗？”
“啥叫水井？”
“……”高迪一脸黑线，农村人都不知道水井，这该是原始社会吧！
放下扁担，张奶奶拿出舀子，一下一下往桶里灌水。
“张奶奶，为啥不能像别家一样把牲口赶过来喝水，还要担回去？”
“牲口？家里没养牲口，这水担回去做饭洗脸用！”
“做饭？”高迪的脸更黑了，“我们昨天晚饭用的就是这里的水？”
“嗯，村子里就这一个水塘，各家都在这里担水！”
高迪回头看看，果然有几副扁担扭了过来。
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的，幸亏早上还没吃东西，高迪干呕几声。
“你娃娃咋了，昨夜晚感冒了？家里有安乃近，回去吃半片就好！”张奶奶关切地说。
“没，我没感冒，我是冷着了。”高迪确实觉得心凉凉的。
山里的早晨真冷，高迪直到担水回家后才觉得身子暖和起来。
不到十点早饭连着午饭一起下肚，高迪又跟了张奶奶下了地。
一片的庄稼地，虽然张奶奶教了他数次，高迪仍然拔掉了不少麦面，细细的麦苗和草长得一样一样的，不注意看还真分不清。
半响时光，一老一少才干完一块地的活，高迪擦擦汗，“张奶奶，还有几块地需要除草？”
“不多，还有六块，合起来三亩地。”
“还有六块地？”高迪伸伸舌头。
庄稼人的庄稼地啊，你何时是个头？
刘辉这几天过得相当安生，没有榆木疙瘩打搅的日子虽然似乎缺少了什么，但是终究清净了许多，算算时间，这厮居然没来上课是第六天了。
这几天，隔壁班的杨丽丽有事没事来找他说话。
这杨丽丽长相也不赖，学习也没得说，除了妖里妖气外似乎很对他的胃口，这也是他没有纯粹将女孩拒之千里意外的第二原因。
至于第一原因，这只有他自己知道，就是他心里的那个小九九，做给高迪看，大爷的高迪这几天偏偏不在。
下午放学，杨丽丽又扭动着柳条一样的细腰闪了进来。
“刘辉，我们老师今天讲课那叫个粘糊，我都没听懂，你再给我讲讲呗！”
“好的，拿过来，我给你讲！”
“讲”字没说完，一股熟悉的气味冲了进来，这气味他太熟悉了，在农村生活了十几年，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么朴实的味道，刘辉忙转头向后看去。
不是高迪又是谁？
刘辉眼里飘过几丝高兴，一闪之间又不见了，动了动嘴，想问什么却又开不了口，心里毛毛的，低头看着杨丽丽递过来的题，满脑子漂着高迪的身影。
一身土里吧唧的装扮，灰头土脸的模样还带了羊骚味！
高迪看到眼前的场景，气不打一出处来，你丫，为接近你，老子受了这大罪，你却在这里和女人鬼混，你丫总给我个机会吧？
纨绔的高迪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恼怒也舍不得给刘辉眼色看，拉一把杨丽丽。
“呀！”杨丽丽一声尖叫，紧跟着高迪的声音，“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辉听出了高迪口气里含着说不清的味道。
“你这人咋这样，我来问题，碍着你什么事了？”杨丽丽揉揉自己的胳膊。
“谁同意你向他问题的，你粘着他想做什么？从哪里来滚回到哪里去！”高迪有些恼羞成怒。
杨丽丽看一眼高迪，再看一眼刘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见刘辉没有说话的意思，骂一声：“神经病！”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刘辉站了起来，“高迪，你丫是成心的吧，这是我女朋友，你竟然对我女朋友吼叫？”
“那个是你女朋友，送个破东西就是你女朋友？”高迪讥讽道：“你丫就这点出息，演戏吧？”
刘辉被高迪说中了诡计。
“你丫不就是怕我缠着你，随便找个姑娘做女朋友么，你也老大不小了，不会把自己的爱情当做儿戏吧，你怕我缠，我今个偏就缠你了，她送你个小礼物，我也送，我送个人给你！”
“……？”
“看什么，我送的人就是我！”
刘辉瞪一眼高迪，转身坐下，骂一句：“有病！”
“我就有病，我的病不轻，我说过你陪我就去看！”
“疯狗！”刘昭气得不行。
“对，我就是疯狗，要想不害人，你就是那铁链子！”
“你……”刘辉确实生气了，两道弯眉直直地挂在脸上，浑身的骨节响个不听。
看着刘辉真生气，高迪怒火温度迅速降低到了零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气哼哼地坐着。
最终，高迪服了软，他舍不得刘辉生气！
“你也不问问，我这些天去哪里了？”
刘辉一动不动。
“你不问问，我咋成了这样子？”
“懒得问！”刘辉终于吐出三个字，高迪突然想听到了福音一样心花怒放起来。
这样的低声下气，高迪都开始佩服起自己来，几个月前要让他这样对待一个人，还不如自我了结得了。
可眼前的人不是别人，使刘辉，是看一眼就能让自己心里痒半天的坏小子。
“我回家去了？”高迪恬着脸。
“回家？”刘辉回过头怀疑地看一眼。
“家里农忙，我回家帮忙去了，别以为你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我也是？”
刘辉一脸黑线，尼玛，前些年有人争抢城市户口，这些年又开始争抢北上广，还第一次有人抢做农民，如果不是国家进步的话那就是你心里有鬼。
“我回家几天，都没吃一顿好饭，你丫今天请我一顿咋样？”
“我？”刘辉不是不想请，关键是这理由不对啊。
高迪眨巴着眼睛盯着刘辉！
“你赶走了我女朋友，竟然恬不知耻地让我请你吃饭，还有没有公道了？”刘辉明显消气了。
“你丫还真灿烂起来了，随便找个丫头做女朋友，你是存心气我吧？”
“我为啥要气你？”
“因为我喜欢你！”高迪一句话说出，小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
“喜欢你妹，两个大男人说这话恶不恶心？”
“我说的是真话！”高迪理直气壮。
“滚！”刘辉呼地站起来，一把抓住高迪的胸口，抬起的巴掌要落下的时候，教室后门口一声呵斥。
还没等刘辉反应过来，一个四十来岁模样的人冲了进来，抓住刘辉的胳膊使劲一推，刘辉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高迪冲过来扶住刘辉，攥起拳头对着来人狂揍起来，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来人的身上，那人没敢还手一个劲的避让。
“谁让你打他，你大爷的谁让你打他，你给我滚出去，快滚！”高迪骂着，手上不留情。
“高书记让我来找你，我不是看那厮欺负你嘛？”来人小声嘟囔。
“你大爷的，你那只眼睛看到刘辉打我了，你牠玛滴还有没有眼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