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男,一九七九年四月出生,死于二零零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死亡原因:肺结核。”我看了看躺在推车上冻得跟速冻饺子似的尸体,皱了皱眉,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放,随手扯掉手套和口罩,拿起桌子上悄悄带进来的早晨吃了一口,转身把这具尸体推进了火化炉。
殡仪馆,这个神秘的地方常人是怎样看待它的?是生命的终点,是每个人都要走完的最后一步,它是神秘的,神圣的,更多的则是恐惧,是每个人对于死亡的恐惧,每个人都惧怕死亡,这是人类的通病,人们习惯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于生命的那头迷茫而未知,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我叫殷异,男,北京人,二十六岁,工作很偏门,算是个冷门行业,在殡仪馆负责火化尸体,我要做的是送他们走完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程。
其实我的工作跟在夜市卖烧烤的小贩差不多,只不过我不会问家属烤几成熟,加不加辣椒,做我们这行的,尊敬死者,敬畏死亡,当然,我的故事不是描述在殡仪馆里发生的诡异事情,有很多东西因为忌讳不方便写出来,但我的故事是从殡仪馆开始的,这里必须提一下.
人活着是一个生物,死了之后就是一个物体,在这里强调一下,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我的名字很诡异,跟我的工作很搭边,这个名字是我的父母取的,可笑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二十六年前我在路边被人捡到,后来送到了孤儿院,我的父母给予我的少得可怜,只有这个诡异的名字。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生活就像被强(和谐)奸,如果不能反抗,不如干脆享受一下,可我不但被生活强(和谐)奸了,还怀上了它的孩子,到最后只能默默到医院把肚子里叫做命运的东西打掉,也不知道生活长得怎么样,如果和我差不多,那可真是恶心吃了炸药包:恶心炸了!
我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里的小孩对我都是敬而远之,我不光名字诡异,长得也很诡异,其实我长得很普通,属于丢进人群便找不到的那种人,可是在我的眉心中间却长了一个很诡异的红色胎记,像是一只眼睛,竖着的眼睛。
孤儿院里有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他们没有一个是我的朋友,都很怕我,具体来说是很怕我的第三只“眼睛”,这也养成了我孤僻的性格,其实我不想变成这个样子,我渴望变得阳光快乐,但现实不允许我这样,他甩了我一把耳光,并且对我说:就你那挫样,还想拥有幸福?
我习惯了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无论做什么、在哪,都是一个人,像我这样的人长大了自然也混得不怎么样,属于生活伤残特级人士,这点和盗墓笔记里的闷油瓶差不多,如果我们身处一部小说,我必须得跟他结拜,畅谈这么多年来的苦逼生活。
在孤儿院混了二十年,院长嫌我是个累赘,把我打发到了城外的殡仪馆工作,在这里一干就是六年。
在殡仪馆工作的这六年,我见过了很多的人,想喘气却喘不了的人,俗称死人,他们中有年轻的,年迈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钱的没钱的,长得漂亮的长得一般的,可是到了我这里他们都是死人,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我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推进火化炉。
无论生前是什么样的人,到最后都只是一堆骨灰而已,这多少有些讽刺,可人生就是这样搞笑,人到了最后都会死,这或许我上帝给予我们人类唯一公平的地方,跟赵本山说的一样,那个漆黑阴森的小黑匣子才是最后的归宿。
没有人会和一个在殡仪馆工作的人做朋友,说起来就是两个字:晦气。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每天要做的工作很简单:火化尸体,吃饭,睡觉,我孤独的过了二十六年,或许我会孤独的过一辈子,然后在某年某月某一天被某个殡仪馆的某个工作人员烧掉。
忘记说了,其实我还是有一个朋友的,它不是人,它是一个铁盒子。
前几年这里接收了一个死人,她是个女人,已经很老了,皮肤皱得跟几百年树龄的老树皮一样,据说家里非常有钱,家属哭得很伤心,下葬那天,她儿子把那个铁盒放到了骨灰盒下面,后来不见了,也没有找到,那天发工资,馆长说这个月我的效率不错,特意请我喝酒,领导请喝酒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于是我喝了很多。
从殡仪馆打车回家的时候,我已经烂醉如泥了,下车的时候司机叫住了我,从车里拿出那个铁盒,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跟我上车的,我没有拿,但是它却真实的出现在我眼前,这多少有些惊悚,一个死人的东西竟然跟着我回了家,可是我没有拒绝,既然是那个老太太的遗物,想必很贵重,如果我再还给人家的话,说不定会被当成小偷,这种没必要的麻烦我自然不会去惹。
可能有人会问我为什么会和一个铁盒做朋友,朋友,我只能说你毕竟图样图森破,如果你能感受到我这种彻骨般的孤独,或许就能理解我。
一个很诡异的人,一个很诡异的铁盒。
二十六年来我都是一个孤独的人,像是陷入了孤独的泥潭,无边无尽的孤独席卷我的全身,身处孤独,也就感受不到孤独了。
在殡仪馆工作多少会有一些忌讳,这份工作不是谁都做得来的,如同医院的太平间一样,殡仪馆同样会有一些耸人听闻的事情发生,可我是不信邪的,直到之前提到的那个老太太的儿子死了,我身边总是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情开始,我相信,有些东西并不能完全靠科学这两个字来解答。
他死于车祸,那天他开着价值一千多万的法拉利跑车在郊区被一辆挂车从车头压到车尾,整辆车被压成了饼干,人也被压成了饼干,送到殡仪馆的时候,我几乎看不出这是一个人,因为实在无法把那摊鲜血淋漓的肉末想象成一个人。
像什么呢?像是被切成肉末的五花肉,骨头全部成了渣子,两只眼睛被挤爆,只剩下两个眼球被软组织牵扯着耷拉在外面,尽管我见过了很多尸体,可这具尸体还是让我不寒而栗。
工作变得简单了,我只需要哼着小曲用小铲子把这堆肉一点一点的集中在一起,然后推进火化炉,按理说这样的尸体不会在火化炉里发生爆炸,可是不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整个火化炉里发出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像是过年放的鞭炮,隔着炉门,我似乎闻到了一股焦肉的味道,如果再有一点辣椒,那我可能会联想到我在吃烧烤。
六年来,我烧过的尸体没有一万也有九千,可唯独这具尸体让我无法忘记,我也没有想到这具尸体会给我的生活带来这么多难以想象的变化,在这具尸体的带领下,我将走入一个泥潭,无法自拔,我的故事很长也很离奇,该从哪里说起呢?就从这里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