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睡着后,颜问天一众人等便启程回府,来到秦山脚下,吩咐守卫严加守护,自从宁儿来到秦山后,颜问天就已派人在上山的路上布满暗哨守护着。
夜黑风高,月色从厚厚的云层中渗出丝丝光亮,减缓了众人回程的速度,行至村口不远处,周边似乎有些不安分,追风吩咐众人打起精神防备,很快,从周围串出二十几个人提刀向他们冲来,追风大吼一声“敌人来袭,保护族长”,随即便拔出长剑冲向对面的人群与之厮杀起来,颜问天亦拔出剑带领所有人前去应敌,很快袭击者们便被全数歼灭。
“就这点能耐,也胆敢来袭,简直是活腻了”颜问天讥讽着,然后留下几人打扫战场,其余人随他回到府中。
宁儿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房间只有自己一人,她看向窗外,房外已微微泛白,便起床洗漱。
她在院中耍着师父才教的拳法,脑子里却在想着爹爹昨晚讲的故事,她终于明白了族人为什么宁可在这绝望土地上挣扎,也不出去寻找另一片天地,结界阻挡了族人前进的步伐,打破了族人们的希望。魔尊说过两千年后沙漠化会继续侵蚀这片疾苦的土地,她为族人感到不公,也包括她自己。她心里暗自做了一个决定,今晚去夜探禁地,她要寻找解决之法,带领族人逃出这片被诅咒的地方,让族人可以无忧安心的活下去,而不是带着遗憾,受尽痛楚、折磨,绝望的等死。
“眼神迷离,步伐凌乱,呼吸杂乱,出拳更是毫无章法,看来心事重重。为师告知过你,练功时不可被思绪扰乱,今日你无需再练,如何练也是徒劳,你回屋抄书静思吧”。
宁儿被突然而来的声音惊到,从思绪中被拉了回来,不知何时师父已从房里出来,她竟丝毫未有察觉。师父虽未重语责骂,可语气中透着的失望让宁儿更加愧疚,她情愿师父责骂她,也好过这般冷冷的态度。
宁儿未解释,她知道再多的解释对师父而言只是狡辩,只会换来师父厌恶与更重的惩罚,她鞠身表示遵从,便独自走回房间关上了门在房中抄着经书,她的思绪无法沉淀下来,一直回想着那个故事,回想着守护族人的爹爹。
她望向窗外,师父正悉心教导着怀德,怀德握着剑在院中飘逸着。半年来怀德功夫突飞猛进,师父每每谈起都颇为自豪,而自己半年来尽惹师父不悦,功夫总是停滞不前,让师父很是无奈,师父对自己的教导远比对怀德更加悉心,一有长进师父便夸奖鼓励,可自己似乎并不是习武之才,尽凭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进步,半年来她第一有了退缩之意,并不是怕苦怕累,而是不想再让师父浪费时间操心自己这个无用的徒儿,此刻她已想好,今晚夜探之后便下山回家。
禁洞内,颜问天隔着一道透明的白墙与墙内之人交谈着。
“王大,还是比较喜欢如此叫你,让人能感觉更亲近一点。”
“哈哈,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想如何叫便如何叫,可人与魔太过亲近可不好,更何况是我这个大魔头,今日的落雁村便是很好例子。”
此人正是魔尊,岁月已过两千年之久,却丝毫未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仿佛千年如一日,他没有一毫改变,无论是面貌还是性情。
“我已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她,她有权知道真相,亦有权选择自己的路”。
“你既已告知她落雁族的秘密,又为何不告诉她她究竟是谁?哈哈,哈哈,凡人真是如此可笑,想爱却不敢爱,想离却又恋恋不舍,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明明想保护对方,却又一次次的伤害对方,可笑如你,明明想带着秘密直到终老,却又告知她,最后却还有所保留,哈哈哈,这么多年若不是有你等,我怕早已无聊至死,”。
颜问天听后,脸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苦笑着,他自知自己终有一天会老去,无力再与众人周旋,真到了那一天,不明真相的宁儿该怎么办?眼看沙漠化愈加严重,用不了多少时日便会掩埋掉所有人,族人在叶和忠的带领下,迫于生存,定会挑起大战。当所有土地被黄沙掩盖,宁儿亦也无法继续生存下去,所以必须告知宁儿真相,让她自己抉择,可他不忍告知宁儿的身世,他不敢想象当她得知自己身世,发现一切都是谎言会作何感想?那对她来说太残忍了,会比杀了她更痛苦,所以他保留了身世部分的故事,他需要时日整理,她也需要时日学会坚强。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保她安宁,不必过早抉择生死。
颜问天带着烦恼离开了禁地,回到府中继续思考着对与错。
夜晚的秦山凉意逼人,月色白的渗人,树影在地上微微晃动着,人影纹丝不动被拖得的很长,宁儿跪在师父门外拜磕了三个头。
“师父,请原谅宁儿的不辞而别,还望师父保重身体,有机会宁儿再回来亲自向师父请罪,任由师父打罚。”宁儿小声的念到,随后起身背起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去,长长的人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宁儿来到禁地不远处,隐藏在树木之中,她打量了一番,护卫众多,她根本没有机会可以靠近洞口不被发现,她还发现追风也在人群之中,她顿时打消了闯进去的念头,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就此作罢,待日后有机会再来。
她悄悄的离开了禁地,没有沿大路下山,而是顺着滑坡慢慢的爬了下去。
一路相安无事,到达山下后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立马踏上了回家的旅程,没走多久她心里便感到瘆的慌,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她向四周望去除了自己与影子,却并未有半个人影,她加快脚步往回走,只觉跟着她的什么东西也加快了步伐,她吓得不敢回头甩起腿跑了起来,突然肩膀被一只手拉住,她闭着眼转身便挥拳打去,并未打中,被手掌给拦截住了。
“宁儿是我,我是怀德,也不看看就乱打一通”
宁儿睁开眼一看怀德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她甩开他的手,拍了拍自己胸口。
“你怎么跟来了,吓死我了”宁儿没有好气的说着。
“我看你半夜不睡背着包出去,不放心便一直跟着你,你真是的,有大路不走,偏要爬下山,累死我了,你这是要回去?”怀德边擦着汗边看着宁儿。
“要你管,你快回去,别跟着我了”
“那可不行,我说过我得保护你,无论你是愿意跟我回山还是回家,我都陪着你”怀德坏笑的看着她,示意她别想甩掉他,没可能。
“你!。。。不管你了,你爱跟着就跟着。”说完便不理他自顾自的往家走去,怀德则在后面时刻保持着距离跟着。
丛林中一群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大哥,那丫头好像就是首领让我们守的人,颜问天的女儿”。
“哦?呵,守了半年之久终于让我们给逮着了,兄弟们上,给我活捉了那丫头!”
数十人从左边的丛林中冲了出来,他们两转身看向左面,一群人拿着刀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两人被突来的埋伏惊到,连连向后退去,突然,背后又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他们又转身向背后望去,只见丛林中又串出一群人,向他们冲来,因离的太近,两人已无逃跑的机会,宁儿与怀德拔出剑,怀德左右两边来回指着,一时手足无措,宁儿的剑法实在是无法恭维,自保都成问题,只见右边串出来的人经过他们身边并未停顿,直向左边人群冲去,与之厮杀起来。
“留两人保护小姐,其余人跟我一起杀”右边串出来的人喊道,这些人正是颜问天留在秦山保护宁儿的护卫,他们从秦山一直暗中尾随着她来到此处。
战斗并未持续很久,袭击者们个个武艺非凡,很快护卫队便被击溃,袭击者们挡住了他们逃跑的去路,渐渐将他们包围,直到最后两位保护他们的护卫被杀后,一群人坏笑着缓缓向他们走来,怀德举起剑准备拼死一搏,他冲向前想杀开一条口子让宁儿逃跑,可惜技不如人,身上被砍伤数道伤口,被一脚踢倒在地,他刚爬起来又被踹倒在地,一连几次后,怀德口吐鲜血倒地不再动弹。
“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宁儿跑到怀德身边趴在地上抱着怀德,像当初怀德替她档下家法般,帮他挡住攻击,众人停止了攻击,没有打她。
“哟,小丫头还挺有情有义的,哈哈。。哈哈”带头的那个仰头大笑着,笑声突然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惨叫声,他捂着手臂。
“什么人?竟敢偷袭老子,活的不耐烦了?”他火冒三丈,大喊着。
只见一位身着白衣老者,提着剑飞快的来到他的面前,他所经过之人拿刀的手不无受伤流血,刀也全掉落在地,他脸离带头之人很近,眼神怒意逼得他不敢再叫喊,连连后退。
“胆敢伤我徒弟,老夫看是你们活的不耐烦了”说话之人正是田修,他挥起长剑,将所有人拿刀之手全部刺伤,速度之快,众人哪是对手,连自己是如何被伤都不知。
“滚!”田修怒道,众人纷纷起身落荒而逃,田修未伤及一人性命,场面却比杀了他们更为壮观。
“师父。”宁儿哭着喊着师父。
田修未理会她,他抱起受伤的怀德便往回走,任由宁儿摊在地上,不闻不问。
他背着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却并未回头,冷冷道“回山还是回家,你自行抉择,为师不会强人所难,如若选择回家,老夫虽有不舍,也只当从未收过你这个徒弟。此生不再相见”。
宁儿抽泣着,她起身走田修的身后,没有说话,她的行动已表示了她的选择。一路上宁儿跟在田修背后,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她回到家了。秦山之顶便是她的第二个家,这半年此处早已成为她心中的第二个家,悉心教导她的师父亦早已在她心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有时如严父般责骂她,有时又如慈父般与她畅谈天地,在失落时给予她关怀与鼓励,教她明是非、辨黑白,此刻她终于醒悟,自己的离开并不是减轻师父的烦恼,而是对师父最大的伤害。
田修将怀德轻轻的放在床上,替他把过脉后,从房里拿来了一些药,喂怀德吃下,又为怀德伤口上了些药,替他穿好衣服后对门外说道“进来吧”。
一直在房门外守候的宁儿推开房门走到师父身边,看着昏迷的怀德,她低下了头。
“师父,师兄他。。”宁儿欲言又止,她害怕怀德再也醒不过来,不敢再继续询问。
“未伤及内脏,无碍,休养一段时日便会康复,你也不必守在这了,我刚喂他吃过药,明日才会苏醒。你收拾一下便到我屋里来”田修说完便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未看宁儿一眼。
宁儿看了躺在床上的怀德一眼,便熄灯离去,回到房中收拾了很久,迟迟不去找师父,她的心不安的跳动着。她打开房门朝师父屋里看去,灯火通明,她关起房门走到师父门口,却停下了脚步。
她了解师父一向赏罚分明,知道这次惹他很是生气,肯定会被重罚,她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迟迟不肯进去,并不是害怕受罚,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师父,半年来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回放着,直到被师父的声音拉回到现实中。
“你还要在外面等多久?还需为师请你吗?”。
宁儿打开房门,缓缓的走了进去,跪在师父的面前,她低着头,未敢言语。
田修睁开眼,看着宁儿,许久田修开口道“为师并未逐你出门,你便永远是我的徒弟,你今日所犯之事,差点酿成大祸,不止害你师兄受伤,更让为师心寒,若为师有不到之处,你尽可直言,何必出此下策,你既愿随为师回来,想必亦做好准备承担后果。趴上去”田修指着旁边的长凳。
宁儿起身缓缓的走过去趴在了上面,没有丝毫犹豫与不愿。田修起身拿起旁边的木棍站在她的旁边。
“说”田修对宁儿道。
宁儿想说的太多了,她很想说她知道错了,后悔了,可是真到了这时候,她却一句也说不口,她觉得自己无颜再面对师父,更无颜求饶。
她始终未发一言,身体的疼痛也随之而来,她双手紧抓长凳的双腿,咬着嘴唇承受着,师父打了十下左右便没再继续,她没想到师父就这样便饶了她,她看向师父,只见师父收起木棍便坐回了床上。
“你起来吧,药在桌上,拿去回房吧,为师累了,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宁儿知道自己的沉默更加伤了师父的心,师父从不听解释,今日他想听到她的解释,她的一言不发让他失望了,师父失望的眼神犹如一把刀插入她的胸口,她并未起身,而是一直趴在长凳子上。
“徒儿知道错了,请师父责罚,只要师父能原谅徒儿便好。”此刻宁儿情愿师父继续打她,哪怕是打的再重也好过师父这冷淡的态度。
“你起来吧,为师累了,打不动了,你要有心便敞开心扉陪师父聊会”。
宁儿起身走到床边,坐在地上,头轻轻的靠在师父的腿上,眼神迷离看着前方。
“宁儿没办法像怀德哥一样成为师父的骄傲,留在这只会不停的惹师父生气、让您操心”
“万事不可急功近利,你修习的日子尚短,能有此般境地已不容易,你每天起早贪黑练习,为师都看在眼里,你如此努力,为师也同样倍感自豪,凡事贵在坚持,宁儿你不可轻言放弃,为师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
宁儿抬起头望向师父,此刻的师父已不再像师父,不再威严,更像慈父般安慰着女儿。
“宁儿不会再如此了,会努力、会坚持,成为父亲与师父所期望的人,成为你们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