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闲来无事,两人随便聊起来。“此去太行两千多里,路上又有几段路马车走不得,大约要走上十天半个月的行程吧,陆兄可要做好舟车劳顿的准备喽。”
秦一帆或许是怕陆云一介书生吃不了这苦吧,提前说清了这路上的情况,言外之意是告诉陆云此时改变主意还来得及。陆云本就善于玩弄字句,怎会听不出这言外之意,于是很坚定地说:“大丈夫既已决定的事,是任他八匹马也拉不回头的。”
正当两人聊到此处时,马突然嚎叫两声,发疯似的往前跑。大约跑了八九丈远,才被车夫拉住。
秦一帆神色正定地问车夫:“怎么回事,打不打紧?”车夫貌似脾气有点火爆,但对车里的人态度还是礼貌地答道:“公子放心,不打紧,没什么事。”转而半自言自语半告知车内人地骂道:“也不知哪来的死老鼠,个长得不小,咋就不长脑子呢,瞎了眼往马车前面跑,惊得我的马差点把主人给甩下车,踩死它才好。”
秦一帆似觉得车夫骂得有趣,笑了笑,且这咒骂的话也是接不上的,于是转过头去想跟陆云接着聊。一转头便看到陆云整个背部紧贴马车车壁,双手紧抓铺在坐垫上的布,一头的汗珠,一句话也不说。
秦一帆见陆云这姿态,忍不住还是笑了笑,打趣道:“哈哈,陆兄没事吧,刚听陆兄言语豪气十足,怎就被这小老鼠给吓着了呢?”
陆云见虚惊一场,这才擦擦汗缓了口气,然后一脸疑惑地问秦一帆:“刚这马发疯似的往前跑,秦兄怎么就能这么正定呢?”
“就是马受惊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寻常远路走得多了,经历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习惯就好。”秦一帆轻描淡写似地说着,但陆云还是不解地问道:“万一要是遇到了劫匪或大的猛兽啥的,你在车内又怎会晓得呢?”秦一帆笑了笑说:“陆兄设想一下,倘若真遇到陆兄所说的情况,车夫又怎会连叫也不叫一声呢?”
陆云恍然大悟的样子,顿时先前的惊慌一扫而过,笑道:“秦兄说的甚是,果然我这一介书生出来闯江湖还是稚嫩啊,还要跟秦兄多多学习啊。”两人接着又聊了起来,马车继续往前赶着路。
天色渐晚,晚霞初绘华彩。这时车夫朝车内问道:“两位公子路程赶得紧么,不紧的话,今夜就先找个客栈住下吧?”秦一帆答道:“好的,就到镇上找家客栈住下吧,明日再接着赶,不急的。”
陆云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向外看去,说道:“秦兄,这天黑还有些时候,怎的就不赶了?”秦一帆解释道:“前方是朗月镇,距下一个镇子有些远,天黑前恐怕赶不到,若想天黑前赶到又太急了,倒不如先住下再说,明日接着赶。恰逢今日十五,朗月镇有个望月湖,据说景色甚好,想与陆兄去游览一番。”
来到朗月镇,找好客栈之后,天色尚且还早,两人闲来无事就相伴到街上去逛逛。别看这朗月镇不大,这大街倒是挺热闹的,卖什么的都有。陆云一向细心,没逛多久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与秦一帆说道:“秦兄注意到没有,这街上所卖的器具上大多都印有一个月亮,或是圆月或是弯月,不知这其中有什么讲究?”
秦一帆听了陆云的话后就近走到一个卖碗碟的摊子上,拿起一个碗看了看,然后又拿起一个看了看说:“还真是,陆兄来看,还真都有个月亮。”然后问摊主:“老板,这碗上怎么都有一个月亮,是有什么讲究么?”
老板上下打量了陆云和秦一帆后说道:“二位公子是外地人,有所不知,我们朗月镇都以月为吉祥物,不知从何时有人在自己的商品上印上月亮,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就都学着这么做了。”
秦一帆这时好像更疑惑了,追问老板道:“这朗月镇我也路过几次,怎么就没看到这印有月亮的东西呢?”
老板笑了笑说道:“那想必公子来得不恰巧,没逢上这月十五,这带月亮的商品只有月十五才会拿出来卖。”秦一帆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时陆云似乎更有了兴趣了,接着问道:“为什么偏偏是月十五,而不是其他时候呢?”
这卖碗的老板有点不耐烦地笑了笑说:“罢了,我还是一次性说清楚了吧,免得你们问个没完。这朗月镇有个望月湖,湖中有个伊月亭,湖边有三座小山,月圆之夜景色特别的美,人们称之为‘三山望月’。据说月圆之夜有缘还能从某个角度在湖面上看到三个月亮,不过至今还没有人看见过。湖并不大,二位公子今晚有空可去湖边走上一圈。”
这朗月镇的人对这月亮还真是爱得深沉啊,天黑月亮才刚出地平线,就有大群大群的人赶去望月湖。陆云跟秦一帆吃完晚饭,也随着人群一起去欣赏那“三山望月”美景。
刚走近湖边,就看到对岸天空挂着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仿佛刚从水里沐浴过才出来,这不留在水中的倒影还未平静下来,宛若龙鳞,金光闪闪地随着巨龙扭动着。
陆云向来对文字敏感,刚走到岸边就看到一块刻着“望月湖”字样的石碑。再往石碑背后看去,好像看到了什么值得分享的东西,于是朝秦一帆喊道:“秦兄来看看,这石碑后面还刻着一首诗呢!”
秦一帆走近看了看说道:“果然,还真刻着一首诗来着,这字写的也真是大气。”接着用手摸摸碑上的字接着说道:“刻这字的人看样子也是文武双全。”
陆云扭头疑惑地看着秦一帆:“就一首诗而已,说是才华出众尚可理解,秦兄是怎么看出这刻字人会武功的呢?”
秦一帆指着石碑上的字说道:“陆兄且细看,要是寻常刻刀刻的字,定会看到雕刻的痕迹,不可能每一笔每一划都由始而终。而这石碑上的字却像以刀为笔,一笔一划写上去的一般,一看便知刻字人内功修为不低。”
“细看来还真是,看来这也是一块有故事的石碑啊!”陆云感慨到。
“‘月半月中天,三山望月影。徒手可捞月,复登三山顶。’好诗!”看完这深不可测的字,秦一帆这才主意起诗的内容来。
这时旁边一刚巧路过的大叔接了个话道:“是不是好诗我不懂,只知道这诗很有意思,挨个山爬上去看月影,爬完回来还想捞回家,捞不到还要再挨个山头爬上去看看,你说这些诗人体力还能那么好啊。你再看这题目‘有月可赏’,可不就有月可赏么,要是连个月亮都没有,这湖边乌漆嘛黑的,谁来这干嘛?”说完也没等别人回话,笑着摇摇头就走了。
秦一帆笑了笑与陆云说道:“这大叔真有意思,不过照字面意思解释也在理。陆兄这方面精通,对这首诗作何理解,不知能否推测出作诗者的意图?”
陆云看着石碑早已陷入沉思中,待秦一帆问及对着诗的理解,方才回过神来,回答道:“这诗刻在这里就是给大家看的,每个人理解可能都不一样,谁也不能说谁理解得不对,至于诗人的意图,恐怕也只有诗人自己知晓了吧。走秦兄,那边景色好像还不错,我们前面走走。”说罢两人继续绕湖往前走,陆云的理解终究是没有说明。
往前走,渐渐离伊月亭近了,秦一帆指着亭子与陆云说道:“这亭子还真是建得妙,一下子让这望月湖有了层次感,再配上这倒映在水中的月影,微风吹过宛若一副流动的水墨画。”
陆云边走边思索着什么似的无心地答道:“嗯嗯,是的。”然后自言自语道:“可费这么大工夫在湖中央修建一个亭子真的就是为了点缀风景么?”
秦一帆以为陆云是在跟他说话,于是回答道:“应该就是吧,否则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其他的意图啊。”
陆云兴许是没听到秦一帆的话吧,继续自言自语道:“倘若真是为了美观,却为什么没有通往亭子上的桥或者路,从造景方面考虑,修上一座桥或是路,起到空间隔断的效果,不是更为别致吗?”
秦一帆见陆云没回应自己的话,便拍了拍陆云的肩膀说道:“陆兄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陆云回过神来,回答道:“我在想这亭子建在那儿有什么意图,还有那首诗也没怎么想通。”
“想不通就别去想了,欣赏欣赏这美景回去休息罢了,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秦一帆望着湖面说道。
陆云似乎尚无一点乏意,一心还想着那首诗和湖里的伊月亭,带着建议性地跟秦一帆说道:“倘若路程赶得不是很紧的话,不如就随了那首诗的意,等到月中天之时,看看能否有缘见识一下那‘一湖三月’的奇景?”
秦一帆见陆云有这意思,不愿扫了人家的兴,且自己也想看看自己是否有缘能遇到这奇景,于是答应道:“路程不打紧,还余有些时日,在下倒是也想碰碰运气,就再走走等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