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走着,不知走了多久,酒劲上来了,头要炸裂了一样地疼。一身的伤,虽然在掺了酒的血液中浸泡着,但还是撕裂般的疼。疲惫此时也入侵了四肢,陆云索性就不走了,路边随便找了一棵大树,直接坐在树下,倚着树干就睡着了。
本打算靠着休息一会继续往前走,到前面找个客栈住下。可睡得太沉了,以至于倒在地上也便幕天席地地继续睡着。半夜里,陆云抱紧双臂,双臂中间裹着蜷在胸前的双腿,不知道是醒着还是在梦中,嘴里喊着:“我家没了,爹娘也没了,爷爷,爷爷,我又冷又饿,你在哪里,我想回家……”
不知道喊了多久,兴许是喊累了,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夜里有几次睁开眼睛,可眼前一片漆黑,分不清到底是在漆黑的夜里,还是梦到了漆黑的夜。
终于熬到了天亮,头还是疼,背上还是疼,比昨天还疼,就像是燃烧的火焰,烧光了外面的皮肉,正在侵蚀着骨头,然后是内脏。陆云昏昏沉沉中,以为是血液中的酒少了,上了酒瘾,兴许再喝点酒就好了。
艰难地扶着树干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幸好前方不远处就有个镇子,陆云一看心中暗自庆幸地自言自语道:陆云你运气真好,看来不用死在路边充当花肥了。
陆云找了家酒馆,不知道是生意不好还是怎么的,挺别致的一家酒馆,里面就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其他一个客人都没有。他朝那个中年男人瞥了一眼,一身高档丝绸面料的圆领袍,腰间挂着一块雕着牡丹花的玉佩,一看就是有钱人。陆云不想看见人,吃饭时也不想看见人,所以选了个角落,背对着那个有钱人坐下。刚坐下,想先歇歇再点东西,小二却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他摆摆手说:“不急,我先歇歇,待会再叫你。”
小二客套地笑笑说道:“对不起客官,小店已经被那位大爷包下了,还请客官行个方便,再找一家酒馆吧。”说到那位大爷时,朝那位大爷看了看,示意那个有钱人就是他说的那位大爷。
陆云也没心思跟小二争论,换一家就换一家呗,只是临走时吟了句诗“谁家无美酒,何处不醉客。”明明酒劲已经过了,可还是摇摇晃晃一副大醉的样子。
这时那有钱人接了句:“独酌苦无味,共饮尝其乐。小兄弟不如来一起喝两杯,恰巧我一个人也喝得孤独。”然后让小二准备了碗筷和酒杯。
陆云也不推辞,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就坐下,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谢了。”然后喝了杯酒,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那有钱人笑笑说道:“我请你喝酒你怎么也不客气一下,直接就坐下来喝起来了?”
陆云只顾着吃喝,头也没抬说道:“你若是诚心邀我喝酒,我推辞你还是会坚持请我喝酒,那不是多此一举吗?你要是仅仅是客气一下,那我就用行动来告诉你,下次别来这些虚假的套路。况且,吃人家的,省自己的,何乐而不为,繁文礼节又不能当饭吃。”
那有钱人突然哈哈大笑:“你这回答有意思,我喜欢,放开吃喝,这顿我请。相遇就是有缘,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陆云依旧只顾着吃喝,头也没抬地说道:“有啥不敢问的,大名小名就一个,我叫陆云,你叫什么?”
那有钱人听了陆云的回答,又是忍不住想笑:“我大名小名倒是好几个,你就叫我小名吧,我叫李十二。”
陆云一听这名字,觉得好笑,不禁笑出声来:“李十二,你这么多兄弟啊,你要是二十个哥哥多好。”
李十二笑笑说道:“为什么二十个哥哥就好了?”
“那样你就可以叫李二十一了,名字里不是多赚一个字吗?”陆云也不知道好不好笑,反正自己笑了,只是嘴笑眼不笑而已。笑着笑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嘴里嘀咕着“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再看桌上放着一个陈旧的与衣着装束完全不搭的酒壶,抬起头说道:“你是太白先生?”
李十二点点头说道:“别先生不先生的,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李十二。看陆兄弟的装束和言谈,一副书生模样,为何会弄得如此狼狈?”
陆云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好说的,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还能同桌共饮,陆云死而无憾了,我敬先生。”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十二看着陆云那张喝了酒依旧苍白的脸说道:“年纪轻轻为何说到死子,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说出来看在下能否帮上什么忙?”
“没事,我就是随口一说,只是……”话还没说完,一口黑血喷了一桌子,还有李十二一身,硬憋着一口气说了句:“对不住太白先生了。”勉强说完便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等陆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华丽的房间里,身上的衣服也都已被人全部换成了新的了,贴身还缠着一些白布。他推开门,外面阳光明媚,一阵阵花香扑面而来。原来房前就是一个花园,花园中央有个亭子,李十二正坐在亭中与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边喝茶边聊些什么。
陆云沿着青石铺成的小路走过去,李十二上下打量一番说道:“陆兄弟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陆云回答道,然后四周看看,又看看那个穿官服的中年男子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醉了多久?”
那个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笑笑说道:“你那哪是醉倒的,你是中了五毒掌,再加上其他的伤,之后伤口没处理,发炎感染了,差点死掉,到现在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李十二接着说道:“这里是长安城,这位是宫里的何御医,是他救了你。当日在那小镇上你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就不省人事了,我找便了全城的大夫都治不了你,最多只能保你几天,无奈只能来麻烦何御医了。可惜了我那件新衣服了。”说完何御医和李十二都笑了,那笑容没有任何客套与阴谋,就好像能闻到他们笑中的茶香。
而陆云却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说道:“太白先生与何御医救命之恩,陆云没齿难忘,请受晚辈一拜。”
何御医摆摆手示意免礼说道:“凡大病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这段时间就在府上住下,安心养病吧,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陆云恭敬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