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无比漆黑的夜晚,别说是月亮,连星星都看不到,只有鹅毛般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地上、树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给这原本黑暗的夜晚,增添了光亮。
就是这样一个雪夜里,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男孩子匆忙的跑着,厚厚的积雪早就没过了他的膝盖,他无暇顾及,艰难地奔跑着,时不时慌张地回头看看,神情惊恐,似乎在害怕有什么人追过来。跑着跑着,男孩脚下一滑摔了一跤,他摔得很重,半天才挣扎着站起来,站起来之后再次连滚带爬地跑起来,甚至来不及抖一抖身上脸上的雪,粘在脸上身上的雪渐渐融化成雪水,脸上黑乎乎的什么脏东西随着雪水流了下来,衣服上的一块块不知是图案还是污渍,湿了之后却更加明显。
男孩又回头看,只见不远处的一所房子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照的这附近如同白昼一般明亮,男孩忘记了逃跑,而是愣在了那里,火光映照在他的身上衣服上,那衣服上脸上的哪里是黑色的污渍,分明是大片大片的血渍,在雪水的晕染下,像是开出了花,火光照亮了雪地,雪地上有男孩深深浅浅的脚印,小男孩走过的地方也留下了血迹,将纯白的雪,染成了鲜艳的红,分外刺眼。熊熊的火光映照在男孩的眼眸里,男孩的眼中涌出泪水,闪烁着绝望的光,从那火光深处,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朝男孩所在的方向快速靠近,男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逃跑,双腿却像不受控制一般怎么都动不了。那个人影越来越近,速度之快,简直不像是人。那是个女子的身影,火光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窈窕的身段,亮丽的长发纷乱地飞舞着,裙角被风吹起,露出一双修长的腿,左脚脚踝处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空旷的夜晚回响,显得分外诡异;她里男孩越来越近,眉目也越来越清晰,脸庞姣好动人,就像个普通的美丽少女,如果你不看她的眼睛的话。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在暗夜中散发出幽幽的红光,像是凶残嗜血的野兽,又像地狱勾魂的使者。很快,她站在了男孩的面前,男孩不再逃跑,即使是个年幼的孩子,也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眼睛恨恨地瞪着那个女子,眼神中有恐惧有憎恨,还有其他的什么复杂的情绪,女子颤抖着向男孩伸出手去,那双手细长,雪一般的白净但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像是纹了一朵妖艳的花;男孩无处可躲,拼命地向后退,直到后背顶上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他的身体不停的抖,眼神却始终倔强地大大地瞪着,可女子的手越来越近了,尖利的獠牙闪着寒光,长长的指甲马上就要触到男孩的脸蛋……
“啊——”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屋里响起,吓跑了窗外老树上的鸟,吓坏了十里八村的猫猫狗狗小猪小鸡,也吓醒了正在打瞌睡的无崖老头。无崖老头一个激灵就瞪大了眼睛,他擦了擦粘在胡子上的口水,头脑还不甚清晰难道地震了?无崖老头赶忙四处看看,房子还在,东西没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再仔细一听,声音原来是从隔壁的屋子里传来的,这下又要被邻居投诉了,无崖老头抓起手边的戒尺,气冲冲地向隔壁屋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咕哝着:
“这个臭小子!”
无崖老头不由分说地一脚踹开了隔壁的门,他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还像年轻人一样精力旺盛脾气火爆,门一开,果不其然,苏扬这臭小子又在看书的时候睡着了。此时的苏扬正目光呆滞地坐在椅子上,还没有从噩梦中清醒过来,脸上还有被竹简压出的印子,眼角似乎还有些泪痕。无崖老头看着苏扬这一脸傻样,更是一股无名火涌上来,想来自己英明一世,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徒弟!无崖老头想着,瞄准苏扬的头一戒尺丢了过去,没想到自己这徒弟平时不学无术的,反应倒是很快,苏扬灵巧地一躲,戒尺直直地撞到了墙上然后掉在了地上。
“别生气嘛师父,”苏扬油嘴滑舌的,“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呐。”苏扬满脸堆笑地看着无崖老头,硬是把十六七岁的脸挤出了一堆褶子,他边说还边给无崖捏着肩膀,一脸谄媚。
“少给我来这套!”无崖老头嘴上说着不乐意,心里倒是受用的很,但还是要有师父的架子,就这么被他蒙混过去可怎么行?“我问你,妖谱大全看完了吗?”无崖老头板着脸。苏扬听了师父这话,突然不再捏了,反而负气地坐在一边。
“师父,我跟着你学猎妖已经十年了,这十年你就一直让我看书看书看书,”苏扬一边抱怨,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师父的反应,师父似乎没生气,便放心继续说了下去,“这么久了我连一次实践都没有,跟您出任务也只是在旁边傻站着从不让我插手,您能不能给我一个独立做任务的机会啊?”
听到苏扬的抱怨无崖老头惊呆了,心说自己对徒弟这么好,他倒好,他还不乐意了。
“你你你懂什么啊,所为猎妖是以人力加上宝器……”
“停停停,您可别说了。”无崖老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扬给打断了,无崖一时语塞。
“你还不耐烦了你。”无崖嘟囔着,但转念一想,竟然他这么想实战,不妨就让他试试,吃点苦头就知道师父说的有多对。“也罢,既然你想猎妖,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我就知道师父最好了!”苏扬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像个大猫似的往无崖身上蹭啊蹭的,害的无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自己辛苦教出来的徒弟,不会是个娘炮吧?不,不可能,无崖老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向东翻过两个山头,有个村子叫李村,说是最近有个妖怪作乱,你就去……”无崖回头,还想叮嘱苏扬几句,可那小子竟然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准备开溜了,被无崖逮了个正着,包袱都收拾好了,看来这小子早就想开溜了,真是徒弟大了不由师父。
“你说你急什么急,为师话还没说完呢,”说着无崖老头白了苏扬一眼,又开始长篇大论,在充分论证了妖怪的狡猾难缠以及猎妖师的危险性之后,无崖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我说,苏扬啊,要是你开口的话,为师也不是不可以陪你一块去。”说完还优雅地捋了捋胡子,等了半天没等到苏扬的回应,无崖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那小子的影子!
这时的苏扬已经在半山腰的路上了,他的包袱里胡乱装了很多猎妖用具,有很多是从师父那顺来的,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苏扬一边气喘吁吁地爬着山,一边想着师父啰嗦完发现自己不见了的时候的样子,一定很搞笑。好不容易爬过了两个山头,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要不是自己平时跑出去玩锻炼出来的脚程,恐怕连天黑也到不了。下了山便看见不远处一个炊烟袅袅的小村庄,看起来安详的很,不像受妖怪之苦的地方,不过实际情况马上就能知道了,苏扬想着,加快了脚程。
好不容易到了村庄,苏扬敲开了一家的门,想讨一碗水喝,嗓子实在是干得快要冒烟了。苏扬敲完门,等了半天才有人开门,那人将大门开了一条缝,透过门缝很防备地和苏扬说话。
“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
“哦,我是奉师父无崖之命来这捉妖的猎妖师苏扬。”苏扬双手抱拳,想表现出儒雅的样子,熟不知他翻山越岭的身上的衣服早就弄得又脏又旧,哪里像猎妖师,简直像个乞丐嘛。
“你说,你也是猎妖师?”村民不确定地继续问道,他把门开大了些。
“对,我是猎……,哎,为什么要用‘也’?”苏扬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