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靠近最终都变成了无奈的酸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别,为什么会成为他选定的猎物。她不敢去想他的脸,邪肆却张扬着无可抗拒的魅力。一次,两次,她都心甘情愿地落入他早已编织好的网。然后,他手稍一收网,她便再无力抵抗。即使拼死挣脱,也会落得遍体鳞伤。司马青青的眼角仍挂着浅浅的泪痕,她不明白眼泪来自何处,就是想哭。为了那个总是嬉笑嘲弄她的人吗?也许不是。可能是为了自己曾经做过那么多愚蠢的举动而深切感到莫名的悲恸。也是,自己做的选择又能怪谁。
司马青青眼见就要回到看台了,随即用手轻轻抹去了眼角两边的泪痕,再稍稍拍了拍脸,堆出了往常一般可人的笑容。希望,别人不会发现什么。
“青青,你怎么在这。班主任找你呢。”司马青青还没走到自己班级的那片看台,就被迎上来的两位同班女生一路引了过去。瞧着她们各自的脸色,至少都不是欢愉的;刚才话里的语气,显然班主任找自己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司马青青暂时平静的内心又忐忑了起来,那边的亏刚吃完,这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未知的焦虑总是熬人的很,使得司马青青步履蹒跚,每一步都像是走向宿命般的决绝。
“老师。”司马青青轻轻唤了一声,再看了一眼班主任的脸色,铁青的面容更加凸显了更年期的焦躁。眼角的皱纹许是因为生气的缘故,皱皱的交叠在一起。班主任听到司马青青的呼唤,缓缓将头偏向了她这边,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遍,眼神幽幽的,都能射出寒光。司马青青站在一旁,不禁打了个寒颤。
“去哪了。”班主任用打量完,将头又移回原位,眼神盯着比赛场地,语气缓慢而沉稳,问起了司马青青的去向。
“去,带许默去,去医务室了。”司马青青最受不了老师这般的责问,无论自己是否有错,都先当自己错了。然后,就自虐般的将自己幻想成受审的犯人一般,等待最终的判决。其间,她的几个手指还不安分的相互扯拉着。果然,好学生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哦?那么多后勤,就缺你一个?”
“当时,当时就我在。”
“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班主任的嗓门陡然高了些许,虽然不响亮,但对于司马青青却能造成足够的震慑了。
“不,不知道。”司马青青明显心虚了起来,但是任凭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又是哪边得罪了眼前这位大人。
“还不知道!到现在你还和我说不知道!我以为我们班就你靠谱了,但看看你办的是什么事!啊?”果然,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和风细雨之后,突然电闪雷鸣了起来,惊得司马青青一哆嗦,当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和她说说。”班主任将头朝后转转了,指着刚才过来找她的女生,幽幽的来了一句。后面这位一听,立马就如接到了圣旨一般,身体猛的站直,朝着司马青青的方向靠了靠。
“你的跳远比赛……”她凑在司马青青的耳边,还没等她说完,只听见跳远比赛几个字,司马青青顿悟了。糟糕,这么重要的事被许默一搅合,竟抛到了脑后!
“你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比赛就算拿不了名次,但你报了名总是要参加的吧。像你这样临阵脱逃算怎么回事?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对班级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吗……”班主任开始发挥她擅长的演讲加洗脑本领。即使是一件小到不值一提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也能被无限放大。让当事人感觉我怎么会做了一件这么混账的事,我对不起班级,对不起自己,对不起ABCD,等等。显然,这样的方式对于司马青青这样的学生而言,也是屡试不爽。可是,今天却有点小意外。班主任还在喋喋不休地阐述一件小事的危害。另一边,司马青青僵直了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眶又恰逢时机的红了起来。然后,一股又一股的热泪竟怎么也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对,对不起,老师。”司马青青一边落泪,一边用手极力拭去眼角散落的泪珠,不断抽泣着寻求老师的原谅。
“……其实,我也不是怪你。你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工作也一直认真负责……”果然,不知司马青青是真情流露,还是急中生智。这么一招,立即反客为主,将班主任的雷霆咆哮化成了绕指柔,一个劲地夸赞着司马青青平时的好,一个劲的安慰着以后别再犯同样的错误就行。然后,这事就这么没完没了地翻了篇,司马青青一个人坐在角落目光呆滞地看着运动场。
这一天简直是糟透了,至少,对于司马青青而言确实如此。但至少,哭过,笑过,才证明这一天没有白活。运动场上的欢呼还是此起彼伏,大家都雀跃着,这是雨季独有的风景。我们,都曾从中走过。
太阳缓缓移到了西边,又到了该和这一天说再见的时候了。主席台前,最后的颁奖仪式开始了。许默成了班级最大的功臣,又因为破了一项校记录,使得他们班级的总分高居第一,成了当之无愧的冠军。半天前还沈着脸训斥司马青青的班主任,这时脸都乐开了花,一瞬间回不去的雨季似乎又重新回来了。每个人都笑着,跳着,这和有没有拿奖无关,只是因为运动会,纯粹的乐了。
司马青青没和任何人结伴回家,许是她身上本来就有女文青的气质,今天又被折腾了两回,借着这由头,不如装下深沉,便一个人独自走在了羊肠小路上。
“怎么?特意选这么条路又想被打劫还是怎么招?”司马青青又听见了极其厌烦的声音,至少,现在是这样。她用手将耳朵捂住,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只期望这个声音快些消失,快些消失。
“今天的跳远比赛没赶上吧?”许默在后面跟了司马青青一路,用一种极其欠揍的语气询问着明显至极的问题。
“你又是故意的?”司马青青听完,猛一回头,用惊讶的神色看着许默。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布的一场局?可,我何德何能?
“你猜呢?”果然,司马青青问了句废话,她怎么又忘了,不问,不听,不对话。司马青青当即醒悟,转身又保持住原来的姿势,快步往前走去。可是,许默哪里容的下她就这么从眼皮子底下逃开了,还是在身后紧追不舍。
“别这样嘛,我就开个玩笑,这样就生气了?”许默伸手拉了一把司马青青,司马青青被扯的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将另一只甩了过来。
“真生气了?你这抽巴掌的功夫到底和谁学的,还上瘾了?”许默将那只纤柔的手挡在半空中,这下,司马青青的两只手都被许默的两只手牢牢抓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放手!”司马青青用了一甩,配合着盛怒的语气,当真是多了几分威慑力。
“这样才对嘛,不说话算怎么回事。”许默放开司马青青的两只手,还是笑着戏弄她。
“我有什么特别的?或者说我有什么吸引你的,告诉我,我改还不成吗?”
“你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吸引我的。”
“那你还整天招惹我!”司马青青简直被气的脱了力气,不知如何应付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无赖”。
“司马青青,谁叫你先招我的。现在,换我了。”许默身子突然往前一倾,将嘴几乎贴到了司马青青的耳边。语气温柔却霸道,暖暖的气流轻抚着司马青青的耳畔,不可抗拒的言语充斥在她的耳边。他的脸又这么近,近的看的清脸上的全部轮廓。司马青青脸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与许默对视了一眼,身子没稳住,往后一倾,脚下又没站稳,眼看,整个身子全向后倒了去!
“小心。”许默伸出左手一把搂住在了司马青青的腰间,扶助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右手在她肩头一个环抱,又将她勾回了自己的身边。最后,他和她还是那么远,又这么近的面对面,注视着各自的脸庞,凝视着对方的眼眸。
“怎么?被吓傻了,连声谢谢都不会说了?”
“啊!”许默的言语无疑将痴傻中的司马青青唤醒,她本能性地将许默往外一推,自己又跨了几个小步,准备向后退开。许默却哪里容得她这样子全身而退,她退一寸,他便进一尺,直到后方是悬崖,再无路褪去。若她执意纵身,即便深渊万里,也愿同行。
许默再次伸出了手,相同的动作相隔数秒之后再次上演,只是换了不同的剧情。司马青青又被许默拉回了身边,借着惯性,许默身子往前一倾,薄唇轻轻贴在了司马青青红透的脸颊上。这是怎么了?他若是当真,她又该如何取舍?
“许默,你混蛋。”司马青青一惊,说完举起手又想朝许默脸上打去,可惜还是被许默一把抓住。只是,这次许默的唇扔在耳边,那么近,未曾离去。手就这么直愣愣地悬在半空,未曾放下。
“上午,我是故意的。现在,我是有意的。”许默在司马青青的一侧耳畔,轻轻低语了这么一句。司马青青脑子嗡的一声响了起来,全部的记忆全部抽空,失去了短暂的思考能力。数秒钟的错愕之后,她恍然惊醒,他在她耳畔说了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又是怎么了,身子竟再无力动弹。
“你,你什么意思?”司马青青艰难地张开嘴唇,问了一句连她都觉得很蠢的问题。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司马青青瞥见了许默嘴角浅笑的印痕,那么邪魅却勾人。
“为什么?我有什么好,而且我们现在不合适。”
“你招惹了我就得负责到底。司马青青,记住,这是你的宿命。”没有任何的戏谑,他就像在阐述一个不会改变的真理,从容却又不容置疑。司马青青惊了,或者说慌了,眼前的人,是否会是自己梦中的样子,对自己哭,对自己笑,然后伸出手,永远在自己够得着的那个地方。她不敢再往下想,越美好的梦境往往伴随着最残酷的现实。她鼓起勇气将脑袋挪了一下,却立马对上了他的眼,眼角泛出了笑意,深邃却令人捉摸不透。
“青青,许默,你们在干嘛呢?”有人在叫唤他们的名字,司马青青一惊,许默也不得不放开抓着司马青青的那双手。他们朝远处看了一眼,原来是张回,乐呵呵地向他们招着手。
“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是来找青青的。”
“找我?”司马青青一听,又迷糊了起来,再看看张回,更是一脸失落的表情。
“青青,难道你忘了你答应我今天放学请我喝饮料的了?”张回沮丧地阐述着他和司马青青的约定。司马青青恍然大悟,今天的事实在多的超出了她的负荷,她一时竟把这件事给忘了。
“张回,对不起,今天我实在太累了,要不改天?”司马青青眼神中满是抱歉,用哀求的语气看着张回。
“既然这样……”
“哟,司马青青你怎么这么小气,看我在这不想请我直说,大不了我自己买单,用不着等以后。还是你觉得我是电灯泡,妨碍了你谈情说爱,那我走还不成嘛。”许默一下打断了张回原本应承的话,又将司马青青推脱的言语硬生生咽了回去。司马青青当真是佩服极了眼前这位,角色转换如此麻利,演个电影说不定分分钟进军奥斯卡了。但是眼下张回在身边,又不好说什么,有种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憋屈。
“走吧,张回,我请你。至于你,来不来随意,来了自己付账!”司马青青随着许默甩了个脸,气冲冲地走在了最前面。
“你俩又怎么了?”
“你的饮料快跑了,还不去追。”许默拍了一把张回,两人一起跟了上去。三个人的背景高高低低,在夕阳中拉成了一幅画,只有现在才画得出来的画。阳光铺满了倒影,红红黄黄,三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最后,走进了阳光里,融入了岁月的年轮中,周而复始地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