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90年代之前,城市人们的基本生活保障是靠着各区商委主管的蔬菜副食,服务,果品,粮食,百货五大系统,按着区公司,街道基层点,各居委会门市部的组织结构,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层层做着供应,保障市民生活的基本需求。
随着社会的进步,经济的发展,这些计划经济的半企业半事业的单位生存越来越苦难了,领导者大多数只会做官,不会做生意,尤其是各种票证作废之后,大部分的门市部,基层店都是靠着出租房屋维持生计,后来随着城市的改造,这些企业也慢慢的消失了。
到了二十一世纪,只能极少数建造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些破旧不堪,但质量极好的旧居民区还能看见那些,屋檐下挂着用水泥塑着红星,门两面有着极强政治意义对联的商业用房,也都挪作它用了。
老田所在的区公司,现金的领导者是为在白山黑水间锻炼了十余年,统领过百十口子,随时准备应付北极熊入侵的男人。
回城之后,从门市部的大肉柜台从头做起,十余年间又成为了这上千人的企业领导人,是个性格坚硬的家伙,不甘心看着有这几十年辉煌历史的企业沉沦,用10来处门市的拆迁补偿指标,换了一处两千来平方的商业用房,想方设法凑了三百来万的资金,选了老田这个跟自己一样脾气的“老愣子”挂帅,准备开一间自己从书本上看来的那种《超级市场》,想要争取个活路。
老田接印的条件就一个,人员自己选,除了前期筹备组里的十来个会计,司机,副经理之类的,其余的员工绝不要那些别人家不要的各种“问题中年”,全部重新招工,用他的话讲,那些“爷爷,奶奶来了”连地上的瓷砖不知哪天就铺的谁们家院里去了,惹不起。
那个时代十八九岁的大男孩,正是对社会充满好奇的年纪,社会也在开始加速变革,新鲜的事务越来越多,每天人来人往,喧嚣热闹的超市,显然比枯燥单调的车间更能吸引男孩,而且每天还都能学到各种乱七八糟的知识,好的,坏的都有,于是一个月后赵伯堃自然就留下了,后来又赶上零售业发展时期,他辗转于各家公司,职位有高有低,到了四年前,妻子以外去世,当时正就职在外的赵伯堃回家来,在家门口开了这个小店,抚养刚刚周岁的儿子。
Yb当时的大区销售总监周薇,二十年前是个刚毕业的业务代表,初出茅庐,经常被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欺负的自己偷偷的哭的女孩,和总是挂着笑容,真诚待人的收货主管男孩,接触久了自然就有了友谊,成了大姐姐,小兄弟。
说来也巧,当时yb负责供应st的,年销售额上亿的大经销商股东内讧,收了摊子,赵伯堃就在周薇的扶植下,东拼西凑的开了这家公司,拉着yb这个虎皮,代理了十来个其它小品牌,成了st供应商中的一颗豆芽菜,好在华北地区面积虽大,赵伯堃年纪虽青,但在业内资格不浅,人缘不错,st历任采购经理都还说得上话,磕磕绊绊的维持着,钱挣得虽然不多,但起码能有一定的商品库存了,不用再像开始时天天满处借钱了。
原来有周薇罩着,yb的品牌又够硬,赵伯堃可劲的的乱折腾,什么流通渠道,二三级门店,四处乱窜货,其它的经销商告了几次状,扣了几回货,也都没个结果,后来在年会聚餐时,看着周薇护犊子一样,严令不许大家灌赵伯堃酒,知道水深,也就忍了。
可周大姐太能干了,今年年初升任大中华区营销总监,一心一意花钱去了,新来的这位夷洲同胞总监,可跟他没交情。虽然面子上过得去,可县官不如现管,你又跟高层那么近,不敢跟你建立私人关系,所以赵伯堃现在就享受四字原则“公事公办”,夹着尾巴小心做人。
李东说的没错,现在自己在st销售的八十多个单品,本区另外的两家大供应商全,这两家都是那种本地区内所有连锁零售企业全覆盖的主,每家都是手握着大批名牌树形象,带动上千种单品赚钱的业内巨人,年销售额以亿为基本单位的主,真要连采,肯定是这两家平分秋色,各自瓜分一部分,到时候连厂家都会主动放弃自己这个小虾米都很难算上的家伙。
正琢磨着,丁青和小肖进来了,“我们完活了,给你这车钥匙,给你停在前门了,后门老徐在外面锁好了”丁青说。
“那走吧,明天别着急,上午肯定完不了,中午找地方睡会,尤其是你,慢点开,安全第一,10月份该结婚了。”赵伯堃叮嘱着。
“知道,知道,你呀人没老,嘴先老。”丁青不耐烦的挥挥手,走了出去,一会外面传来箱货柴油机的吭哧声,慢慢消失。
“你也走吧,快回去做饭吧,一会小陆该回来了。”
“不着急,他没七点回不来。”小肖专注的在电脑上消减库存,低着头说。
“老大,你今天不接你爸你妈去吗,还不去,给你车上把座都甩开了。”小肖提醒着。
“差点忘了,我赶紧走。”拍拍脑袋,赵伯堃把电话,香烟往包里一划,看见那张和解协议,拿出来递给小肖,“把这个放好了,宗辉他们家再来货把这钱刨了,别丢了。”
出了办公室,看着店堂和仓库之间的栅栏门已经锁好,和正在往展示柜里码饮料的华姐打声招呼,捡起地上的几张废弃的收银小票,走出门外。
夏日天黑的晚,已经快七点了,太阳的余晖还未散尽,斜斜的照在树上,弄出大大的阴影。
阴影里的藤椅上,斜靠着个光头老人,头皮上隐约露着白发碴,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背心和肥大的浅色水裤,嘴角微微流着涎水,老人略显呆滞的目光,现正在努力集中在面前一团晃动的小身影上,时不时裂开嘴笑笑笑,流出更多的口水。
一个铝制的大澡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正在被折腾的乱晃,不时溢出水来,打湿地面。
澡盆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光着身子,顶着毛巾,拿着把大号的水枪不知在跟谁战斗着,在盆子里窜上窜下,时不时的还躺下中弹装死,玩的自得其乐。
一个和赵伯堃五官极其相似,就是个头矮了点的男人,一边给老人擦口水,一边跟小男孩商量着。
“孙子,别玩了,一会该感冒了,感冒打针多疼啊,你先上楼找奶奶去吧。”
后者用力甩着头,表示提案遭到否定,继续往打空的水枪里续着子弹。
“爸,您别总拿打针吓唬他,回来更害怕了。”赵伯堃的声音响起。
“爸爸”小男孩一下子扔掉水枪,直接窜到赵伯堃身上,用自己的脸蹭着爸爸的脸,表示友好。
“爷爷,我来了。”赵伯堃用衣服把儿子身上的水抹干,蹲在老人身前打着招呼。
老人咧咧嘴角笑笑,表示友好,旁边的赵幼强,赶紧趁机倒掉澡盆里的水,往自己孙子身上套衣服。
“咱上楼,自己穿鞋。”赵伯堃把儿子放在空盆里,蹲下身子,背起自己的祖父,迈步向旁边的一栋居民楼走去,后面的一老一小,一个拿着澡盆,拎着藤椅,一个抱着水枪,紧紧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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