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里,赵伯堃刚钻进驾驶室,电话响了,看看屏幕上的显示“苗成”,正是临海店的食品部经理,“还是没躲开,这个王八蛋。”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按下了接听键,笑呵呵的打起招呼。
“领导,有什么指示?”
“老赵,你在哪呢?”对方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沉。
明知故问,赵伯堃心里说,这家伙现在绝对躲在那个地方看着自己呢,“在您单位呢,刚给你解决完投诉来了,预备回去呢。”
“算你老实,先别走,找你有事。”说着话,一个穿着半袖白衬衫,西装裤,脚下趿拉着双条绒布鞋的男人,顶着肿眼泡,从两排以外的一辆日系轿车里钻出来,一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气,踢踢吐吐的走过来。
赵伯堃从包里掏出玉溪烟,一人点上一支,顺手把剩下的多半包放到男人的衬衣口袋里,拉开车子的中门,男人抽着烟,斜倚在长坐上。
“来了也不看看排面,不看看库存,就往回跑,躲我。”男人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对讲机,一边歪着头用一种轻浮的眼光看着赵伯堃。
“我躲你干嘛,你有不是女的,肚子大了跟我也没关系,吴斌同志,往里去。”赵伯堃用手拍拍对方的大肚子,示意自己也要坐进去。
吴斌一转身坐到了发动机盖上,脱下鞋子,把脚放在座位上,上身斜倚在驾驶座上,不停地打着哈气。
“公事私事,私事赶紧说,公事打电话,我家里来货了,我赶着回去给人家结款。”赵伯堃说道。
“你们家上个促销员吧,这一个月在我这卖好几万块钱,还不出个人帮忙。”
“你会算账吗,还好几万,除了春节那月,那个月能卖超过三万去,七月份你的销售额才一万七千多,我给你的进价一万四,再刨去你们上面乱七八糟扣,我也纠结个一万出头,拿嘛雇促销员,一个人一月两千多块,干赔钱。再说了,我不有兼职的嘛,每回我们来货人家都过来干活来,不用你的人干。”
“那你撺掇撺掇你那些厂家,买个陈列,上下六个面,一月两千,行不行。”吴斌又说。
“行了,别跟我说废话了,认识快二十年了,还不知道你怎么回事,直接说实话。”赵伯堃有点不耐烦的比划着。
“嘿嘿,过来。”吴斌用手拢拢自己的头发,揉揉脸,冲着自己刚才钻出来的车子喊了一句。
一个上身穿着工服t恤,下身穿着牛仔短裤,赤足踩着一双高跟凉拖的女人,做出车子。
女人顶着一头大红的长发,脸上画着浓妆,看不出年龄,扭着屁股走了过来。
“喊赵哥。”吴斌指指赵伯堃。
“赵哥。”女人拉长音喊了一句。
赵伯堃没理她,看着吴斌,等对方说话。
“这是小于,xx家刚来的促销员,离婚了,还要养孩子,用钱地方多。咱这当主管的要关心员工生活,我这不想法给她找点兼职,多挣俩,你那个yb大品牌,行销费用多,给想个办法。”吴斌双腿抖动着,眼睛望着车顶说。
“人家yb自己有营销公司,我们就管送货,你揣着明白装糊涂。”赵伯堃顿了顿又说,“我周一去燕京,跟你们家采购谈个新品,河套那面的风干牛肉,牛板筋什么的,有七八个单品。
人家新品进入市场,肯定做形象,等货进来了,我带厂家的人过来,在你这做个陈列,具体的用人维护,你自己跟人家谈,我不掺和,最多半个月的事,行不行,不行我也没别的办法。”
“行,赶紧谢谢赵哥。”吴斌说。
“不用谢我,到时的事看老吴的,跟我没关系。”赵伯堃冲女人挥挥手,止住她说话。
“你到时候别太过分,要是花钱多了,人家直接找采购谈广告协议了就,这你比我明白,起来,我赶紧回去,瞅你这体型,标准的糖尿病身材,还喝呢。”赵伯堃用手扒拉着吴斌。
吴斌懒洋洋的下了车,又和女人一起钻到那面的车里去了,隐约着传来女人的抱怨“什么供货商,这么牛,拿你不当回事。”“行了行了,回头再说。”吴斌小声的安慰着。
回到自家商店门口,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赵伯堃没下车,从包里掏出那份空白的《和解协议》平铺放好,又拿出那份有自己和对方签名的协议第三联放在旁边,比照着将内容一一填好。
就是和解金额一栏变成了一千五百块,用左手在练了几遍,签下了对方的名字,然后扯下第三联放进包里,将原件和前两联撕碎,塞在烟灰缸里,又拨通了宗辉的电话。
“怎么样赵哥,对方答应了吗?”宗辉的听得出有点急躁。
“办完了,给了王八蛋一千五,签完协议了。”赵伯堃的语气透着失落。
“哎呦呦,太棒啦,您真厉害,您吧单子留好了,还有您那面罚款的单子,回来送货时把钱给你扣除去。”听得出宗辉是真的高兴。
“哥们,这一千五咱回来扣,我那面的罚款我想办法找yb弄点补数,搭赠一类的补上,你就甭管了。
双方合作,不能让你一家吃亏,这点损失,我还行,以后咱都小心点吧,再有这事,我可就承受不起了,全都是你的了。”语速很慢,透着感人的真诚。”
“赵哥,这多不合适,这样吧,等中秋,您进个一百箱整数,我给您弄个十赠一,多少补偿您点。”
“行,我不跟你客气,提前谢谢吧,你在外面也注意,少喝酒,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咱本来倒霉,更要小心,再见。”
“知道,放心吧大哥,再见。”
赵伯堃进来的时候,老宋已经消失了,丁青和老徐正在往箱货上装货,小肖在一旁拿着单据一笔笔的核对着,小男孩在一旁像小狗似的乱窜,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今天不少呀,用这车了。”赵伯堃把包挂在小男孩身上,一个箭步蹿上车厢,跟着干活。
“乐新鲜那四家店今天都下订单了,我们就都凑一块了。”丁青答道。
“不顺道吧,把北边那两家搁那个车上,明天我去吧,要不你们回来还不天黑了!”
“那个车也有货,能把你忘了。”丁青边说边用力往一个小缝隙里赛箱子,这家伙俄罗斯方块玩的肯定不错,总能把车里码的严实合缝,不愧是在波罗的海沿岸流浪了的十来年的“海漂”,举手投足间有点北极熊的样子。
“好事呀,淡季不淡呀,哪的?”赵伯堃给丁青递着箱子。
“西边安海县大姐要一百箱100gyb红包薄脆,我们都做完活了,就等你装了。”老徐答道。
“是吗,说好了钱的事了吗,他们家爱欠钱,这估计是欠的别人家不给送货了,找咱要了,也不嫌贵了。”
“他们家有饮料,我核了核,你拉回来七十箱正好给团购,这不就行了嘛,跟他说好了,别担心。”小肖说。
“这买卖干的,成以物易物了,行呀,谁让咱完不成定额呢,不挣钱也要干。
徐大爷,箱子上都弄干净了吧,要抓住咱窜货,内裤都罚没了!”
老徐也不说话,扭身跑进屋里,抱出来了小纸箱,赵伯堃一看乐了。确实刮得够干净,整个箱子被剥了一层皮,露出里面的纸骨架来了。
“徐大爷活真细,这最后送到谁家人家肯定骂街,卖废品都少卖一半钱。”
大家正说笑着干活,小男孩突然从老徐胳膊底下钻进来,爬到车厢里,扯着赵伯堃的胳膊,“大大,屋里电话,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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