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这话是张爱玲说的。不管她基于何种心思,但仅从字面上理解,徐笑是深以为然的。
如果自己是梵高、维米尔,死后成名;如果自己是莫奈、齐白石,老年成名;那么“快乐也不那么痛快”了。为什么不能像毕加索那样,早早成名呢?
另一方面从当下来看,如果年少成名,那么意味着很多扇门会为自己打开。展览、笔会、交流活动,等人到中年,美术界的“江湖地位”也就确立了。无论后来者如何追赶,话语权都是在自己身上的,可以躺着吃老本。看看国内的著名老艺术家,大多已经不以作品说话了,而是以名气说话。
你不尊敬我?我不选你!你就出不来!
无论是谁,对“新人”总会有那么一丝怜悯之心的,也会不太计较这人是不是自己的门生。“提携新人”是一件很赏心的事,很显风度的事。但凡新人犯点小错,也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是新人嘛,年纪还小,还是个孩子嘛。
人很奇怪,喜欢反相的事物。无论是少年显老成还是老年具童心,都是值得赞美的。
不趁此时趁机杀出,那更待何时?
徐笑的目标很明确,在读大学两年的时间里,想尽办法加入江南省美术家协会,得到某种官方承认的“画家”身份。五年之内,要取得加入国家美术家协会的资格,那么自己这一辈子的身份就很确定了:画家、艺术家、美术家、油画家等等。徐笑相信随着年岁的增加,加入协会成为会员的难度会越来越大,毕竟人越来越多,再稠的粥都会变稀的。
加入省美协需要取得三次加入的条件,也就是说必须在三次由江南省美术家协会举办的展览中入选,并且是展览征稿时注明是具备一次申请入会条件的才行。有些展览入选了,却还是没申请入会一次条件的,而是要得奖才行。
国庆三天的假期,徐笑将自己安排得有条不紊,教学生、画创作、写小说,偶尔指点一下徐零的吉它曲。徐零已经将《爱得罗曼史》勉强弹成曲了,至少听得出来,能不能流畅地弹奏,只有看他后面的练习。另一曲《献给爱丽丝》,弹的磕磕巴巴,但毕竟还是硬背下来了,假以时日,也能在学校这样的地方蒙骗过去。
假期一过,徐零就将回校,临行前,徐笑给他提出一些要求。
“一是学好专业,不是一般成绩好,而是在实际的应用上要非常出色。二是揣摩别人的想法,特别是上级的想法,并想出应对办法,反复实验。”
对第一点,徐零是理解的,专业学习最终还得回归到社会实践中去。第二点,“揣摩别人的想法”?他有些疑惑地望着徐笑,徐笑淡然道:“你也不愿意一辈子就在别人手底下吧?”徐零恍然大悟,突然感觉自己这个从高中三年追随过来的老大,显得有些陌生了,“藏”得也更深了。突然他觉得为什么老大开始放弃了高中时特别种爱的霹雳舞之类,他追求的目标已经开始变了。
徐零的心情有些沉重,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老大的脚步了。
“不要想得太沉重了,吉它还是要弹,但不仅仅是为了吸引女同学,它可以成为交际的工具之一。我们都不可能成为吉它弹奏家,所以这爱好,可以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成为辅助手段,无论是书法、文学、体育、唱歌等,只要不是想成为专业的,那只有成为工具。当然另一方面来说,如果真的是自己喜欢、爱好,那就成为自己的精神食粮。记住,这并不矛盾,生活没有那么沉重!”
徐笑不知道这些话是说给徐零听的,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当初在十一中的时候,徐笑竭力讨好王校长,一方面是因为现实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拥有新记忆后的徐笑自然而然的变化。徐笑不知道自己的变化是好是坏,是世故了,还是成熟了?有对错之分吗?徐笑不知道。
他看着墙上自己在学校画室里画的第二张素描,那具有一种圣洁气质并带有浓郁古典意味的几何体素描,久久沉默不语。墙上的画是理想,站在画前的自己是现实,自己应当走向何处?追求精神还是追求物质?还是两者的结合?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成一个赤裸裸的现实主义者?这样算“好”还是“坏”?
“我拿来了。”
他突然被季节的声音惊醒,她拎着个皮箱子来了。
“你回来了?”徐笑问道。
“嗯,我回来了。”季节答道。
两人同一时间,都意识到这话问得答得都有些不对,不由相视笑了一下。打开箱子,一把金色的萨克斯静静地映射着周围的光影。徐笑的心情突然雀跃起来,温柔地抚摸着萨克斯的管子,一个个部件。“你会组装吗?”徐笑问。
“当然可以了。”季节白生生的手在一个个组件中挪移着,在金属的乐器相衬下,显得异常好看。她那轻柔的动作是有语言的,让动作也显得特别起来。
等季节将萨克斯组装好,徐笑将它用一张新衫布包起来,放到自己房间去。“我还缺个静物,要借来后再摆起来。”
“那我就在这里画画了啊,我画架也带来了。”季节道。徐笑看到,她身边还竖着一个圆桶小包,估计就是她带来的金属画架吧。
“你随意,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当徐笑回到画室,却见季节也在看自己在学校里画的那张素描。
“你画得真好,我真想不出你画几何体,也可以画得和别人很不一样。”
“我真把它当人看。那时候我和你谈过后,我就在想,自己现在画的这一组,就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生活的阅历全在身上;而你画的那组就像是孩子,很单纯,很干净,就像你一样。所以我有意识地减弱了明暗对比,画一个高调子,不刻意去表现体积感和局部的刻画,而是画一种感觉一种味道。”
“你觉得这画像我吗?单纯有什么好?”季节撅了嘴道,“谁都说我单纯。”
“单纯是美德,你应该为单纯自豪。”
“你刚才站在那里,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想如果这张画是理想,那么站在地上的我就是现实,一时间有些迷惑。”
季节的脸微红了起来,有些娇羞地想到:“我是理想?而他是现实?是这样吗?”
徐笑想起萨克斯,突然问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你家里居然有萨克斯。”
“我爸妈都是明珠乐团的,爸爸拉大提琴,妈妈是吹长笛。”
“你爸妈都是搞音乐的,你怎么偏学画画了?”
“我爷爷是画画的。”
“怪不得。那你自己选个位置吧,我先给学生改一下画。”
“嗯。哎我发现你头发一直没长起啊,真奇怪。”季节一脸惊奇地看着徐笑的头顶。
徐笑笑着摸了下头道:“我每个星期自己就再推了一下,我买了个电推剪,自己理的。”
季节惊讶地微张嘴,又掩了一下嘴巴道:“这样啊,可真有趣。”
“有趣?”徐笑耸了一下肩膀,给学生改画去了。
学生们都偷偷地看着他们两人,季节这个美丽的女孩子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八卦之火都熊熊燃烧起来了,他们在揣测着徐笑与这女孩子的关系。听他们对话应该是同学,但看样子比同学的关系要亲密很多,难道没听着“你回来了?”“我回来了”这句对话吗?他们也许是在谈恋爱吧?才开学一个月不到啊,小徐老师真有水平……
徐笑根本不知道学生们的心思,他眼里看着的是10月份刚开始全面画石膏像中存在的问题。一些原先跟着自己的学生问题不大,但新来的学生中许多有点跟不上节奏。十月份,原先的学生流失一个,原因不明,没询问出来。徐笑也没太在意,毕竟无论自己做得多细致,还有会有个例发生,新来了三个学生。徐笑看了一下名单,凰山县的李宝旭、卢勤和曲昌县的方欣。这样算来,学生总数达到了28人。
“把大家集中起来,主要解决一个问题。”徐笑看着所有的学生,也看到人群中季节的身影。“大家现在画石膏像,而且我们画的是自然光的,所以画得比较吃力。上次我们集中讲了打形,这不是一刻一息可以解决的,我强调过多次,形是最大的敌人!想把形画准,需要长期而残酷的训练!大家要有心理准备。当然,形的问题不是我今天要讲的重点,而是明暗。”
“自然光难画,是因为大家对结构理解得不够。我们为什么画自然光的作业呢?因为考试就是考自然光的,如果一开始画我们采取用聚光灯来画,虽然容易上手,但到时候转换画自然光时,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不适应,二是像背书一样,直接画成灯光作业的效果。我们只要坚持下去,很快就会适应自然光作业。”
“等一下我一边示范,一边讲解,老要求,你们要将重要的话,用笔记下来!”
<ahref=http://www.*****.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