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皮少年叫钟小刀。
这倒不是说他从小喜欢玩刀,只不过他是早产儿。母亲胡三娘,不仅长相一般,还苦命遇到早产,来不及找郎中。于是,情急中,钟小刀的父亲烧了一盆开水,用家里的切菜刀割断了脐带。
还好,即便没读书,夫妻俩总不至于给孩子起名叫钟菜刀。
早产儿多是母亲懂了胎气,那胎气其实便属于先天元气,因此小孩子出生后,一般身子骨较弱,钟小刀也不例外。
而体弱,在斜月帝国这样疆域庞大的人类帝国来说,很难出头。其实,即便是在村里劳作,也勉为其难,必须细细地多方调理才行。
如果没有意外,钟小刀的一生便注定走不出这穷乡僻壤。
幸好,他遇到了张道长。
准确说,是张道长找上了他们。
谁也不知道,这神仙般的人物为何来到这偏僻小村。而且,令人奇怪的是,这位道长明明仙风道骨,一身道袍一尘不染,却偏偏要住在村头那间破庙里。
那破庙,是真的破,没有门,没有神像,墙壁还破了几个大洞,有时候村里的牛倒是爱进去拉几泡屎。
而村里最年长的人都说不清它何时建造的,只听说爷爷的爷爷,似乎也见过曾经有道士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自从张道士来了之后,村里的牛再不好意思进去拉屎,村民们则在相邀道长去家中住宿失败后,善意地送了很多稻草,总不能让这金贵无比的人睡在地上。
村里人再穷,也有自己的骄傲,假如这道士对他们颐指气使,他们也会装瞎。而他们愿意送稻草,甚至送些自家产的的水果,因为张道士总是神采奕奕,笑吟吟的。甚至,村民有生病的,假如张道士出手,一准康复。
钟小刀一度猜想,假如自己晚生几年,恰逢张道长来村里,母亲便不会受早产之苦,那么,自己将因此改名?
后来,钟小刀当然明白,名字的改变无足轻重,人生的改变,才是张道士给自己最大的礼物。
张道长其实一直没有收他做徒弟。
钟小刀八岁那年,张道长在村子里溜达了几天后,有一天,忽然把全村所有十岁以下的小孩喊到了一起。
钟小刀清楚记得,当二十个男孩女孩全都围着张道士,吵着让他讲神仙的故事时,那一刻,张道长迅速把小指、无名指和大拇指收拢,用食指和中指对着身边的一颗梨树,闪电般一指,顿时,一个黄澄澄的大鸭梨,就准确地落到了手中。
而后,张道长把梨子拿到所有人眼前,对这帮目瞪口呆的小家伙微笑道:“每个人找一样喜欢的水果,然后仔仔细细把它看清楚,每一个细节都不要错过,不管用几天,谁能闭上眼睛,在脑中把它变出来,我就教他这一招,并给他讲关于神仙的故事。”
钟小刀的人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了根本性的变化。
事实上,张道士的题目并不难完成,仅仅两天后,二十个小朋友里,有八个人就做到了。五天后,又有三个人做到了。而其他没有完成的小朋友,多是一转身就把张道长的任务给忘记了。
钟小刀是第五天才去破庙交任务的。
第一天,他拿了一个苹果从早到晚、翻来覆去地看,搞得胡三娘差点以为儿子魔怔了。
第二天,钟小刀确定自己确实已经把这个苹果的所有形状、颜色都看清楚了,他闭上了眼睛,眼前有光出现,然后脑中忽然先是白色、黄色和红色的光,接着,像凭空出现了一面镜子般地模模糊糊地亮了起来。
但他不觉得这样便是完成了任务,因为那苹果还太模糊了点。于是,有了第三天,第四天的进一步努力。
终于,当眼前双眉之间亮闪闪,脑中屏幕更是开始七彩缤纷,一个彩色而立体的苹果完美无瑕地出现,他才确定,自己终于做到了!
他没有耽搁,第五天一大早就去了破庙。因为,他发现,这个任务虽然神奇而好玩,但其实也蛮辛苦的,当自己过度地观察后,疲惫,甚至昏沉就来了。
去的时候,张道长正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原来,他把村民送的稻草编制成了一个坐垫。
他就是坐在蒲团上睡觉吗?钟小刀瞟了一眼,心里这般猜想,却不敢多话。他小心地把自己完成任务的过程,仔细讲了一遍。
当时,钟小刀觉得张道长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不过,没想到,却没给他任何奖励,还笑着说:“小刀,是吧?你做得不错,但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你看,很多小朋友都可以做到,对不对?不是我耍赖哦,因为这只是第一步,你想要学那一招,就必须还能让身体中一种叫灵气的东西能够外放,而这,就需要第二步了,你愿意继续学吗?”
钟小刀一阵失落,细细想了半天,不甘心道:“其他小朋友也学第二步了吗?”
张道士哈哈大笑:“你心眼还挺多,是的,他们都答应了。”
钟小刀叹了口气,暗暗握了握拳头,道:“那我也学吧,道长请告诉我第二步。”
张道长点点头,道:“其实很简单,你把苹果换成太阳或月亮就行了。我明天就要出去,大概二十天后回来,你如果能每天这样观想,就算完成了。”
八岁的钟小刀,那时自然不知道什么叫观想之术。他告别了破庙后,一路默默地想:现在我精神好的时候,居然又是能看到墙外的东西。如果进一步,真的能学到那神奇的一指,就太好了!至少和其他人打架,就不怕了。。。。。。
同村少年相互打闹是避免不了的,不过,大多是嬉戏。村里的顽童也知道钟小刀瘦弱,更不会真的打他。但偶尔被人家打翻在地时,那种强烈涌起的自尊心,和对力量的盼望,却让钟小刀记忆犹新。
钟小刀不知道其他小朋友,是否每天都观想太阳和月亮,但他却是坚持了下来。这件事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比如观想太阳,要么是日出时分,要么是日落时分,此时光线不会太强烈。然后,要多次反复,不断把太阳的轮廓颜色等,清楚地记忆下来,直到闭眼也似太阳历历在前。
另外,钟小刀的坚持,也与他的瘦弱有些关系。至少,他不需要像别人那样,在这个年纪就要去放牛,或者跟着大人开始学习种地、砍柴了。
那些天,他的观想越来越熟。渐渐,夜晚的星空,那种浩瀚与神奇,不知不觉开始悄悄影响他的心灵。
但二十余天后,张道长回来了,他笑嘻嘻地满村转了一圈,却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倒是忙着在村里看看谁家需要帮忙,然后满山瞎转悠去了!
张道长经过钟小刀家的时候,小刀既忐忑又羞涩,因为他没觉得自己这些天的观想,比看苹果有什么大的进步。
他没有开口,张道长更似乎什么都忘了。这样,钟小刀有些茫然,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和他一样,觉得那张道长和他们的约定,本身就是一场梦,或者一个玩笑。
可是钟小刀又暗暗告诉自己,这绝不是虚幻。他每天都坚持不懈地观想,而随着这种坚持,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透视力甚至身体的敏感度都在不断增长,那么,这事,就绝对不是假的!
三个月后,当张道长再次回到村里时,瘦瘦的钟小刀迈着小步,坚定地走进了破庙。
这一次,张道长主动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拍了拍钟小刀瘦弱的肩膀,道:“很好,你是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甚至,即便是在其他地方,那些坚持下来的孩子,也没有谁比你更棒。来吧,我们开始第三步。”
所谓第三步,当然就是钟小刀苦练了一年多的蛹动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