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那两个苍遒有力的行楷字,与世无争地张望着周边的一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么坚劲,那么柔美,仿佛有一个永恒的灵魂在支撑着她们。
沈思文无声地凝视着那两个油墨大字,内心被深深地震憾着。
李大伯,您好!文心跨进大门,一眼看见正在小道上清扫着大片落叶的李大伯,欣喜地叫道。她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李大伯明显地苍老了许多。
哎,你好!你——是文心吧?李大伯停下手里的扫把,一边回应着,一边注视着文心。
是啊!大伯,您记性真好,还记得我哪!文心朝李大伯走过去,开心地说道。
哎,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你以前不是经常跟你爸爸一起来借书的嘛?还有啊,你还经常帮我扫地呢!李大伯露出残缺不齐的牙齿,乐呵呵地说。
嗯,我也记得呢,大伯!文心走近李大伯,点着头说。
呃,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吧?李大伯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沈思文,向文心问道。
——沈思文显然是听到了李大伯的问话,他愕然着待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不是的,大伯!文心朝沈思文望了一眼,连忙否定了李大伯的话,继续解释道,他是我的大师兄,是来找我爸的!
哦,他是你的大师兄啊!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哈哈哈——李大伯摸了摸手中的扫把,憨厚地笑了起来。
大伯,我爸在吗?文心打断了李大伯的笑声,问道。
你爸啊,应该在吧!我刚才碰到一个女的来找他,就把她带去你爸的办公室了!李大伯指了指梁尚文的办公室,回答着。
哦,那我先去找我爸了!大伯再见!文心一边朝李大伯挥着手,一边说道。
好,再见——李大伯也朝文心挥了挥手,感慨地说着。
这边的沈思文仍旧沉默着,朝正注意着他的李大伯点了点头,就跟在文心的后面,向梁尚文的办公室走去了。
这个年轻人,好眼熟啊!李大伯望着沈思文远去的背影,纳闷地想着。
尚文,我真的没有骗你!文心和沈思文刚一前一后地来到梁尚文的办公室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啜泣着的声音。
不!我绝对不会相信你说的话!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来给我编这个故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梁尚文没有做半点儿对不起你的事!梁尚文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愤愤地拍着办公桌,气呼呼地说道。
是!你没有对不起我!都是我自己惹的祸!那个中年女人,居然是沈思文的母亲,程慧芝。
沈思文抬起脚想进去,却被旁边的文心轻轻地拉住了。她示意沈思文不要乱动,就站在原来的地方,听。
就在同时,程慧芝擦了擦眼睛,也缓缓地站了起来,继续说道:这些我都认了!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孩子还要继续着这个错啊!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尚文的火气好像稍微平息了一点儿。文心知道,他本来就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
思文告诉我,他喜欢上了文心——就是你现在的大女儿吧?程慧芝也稍微忍住了啜泣声,不紧不慢地问道。
文心?你怎么知道的?梁尚文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疑惑地问道。
其实,我在几年前就已经知道了,是何芳芳夫妇告诉我的!周建国,你也还记得吧?他们俩现在是夫妻,在德国定居了。文心这孩子应该很不错,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很喜欢她。我们的思文也从来没有正式地向我介绍过他的任何一个女朋友,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说过谎话。所以,当他告诉我说他很喜欢文心时,我真的很害怕,因为我相信他这次一定是认真的了。可是——
可是什么?梁尚文似乎很不耐烦地打断了程慧芝的话。
他们是兄妹啊!他们是不可以在一起的!程慧芝抬起头,痛苦地望着梁尚文。
不可能!不可能!笑话!天大的笑话啊!我梁尚文一生光明磊落,我怎么还会有另外的儿子呢?梁尚文又怒气冲冲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当年要是告诉你的话,你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生气了,对吗?程慧芝愧疚加哀求似地说着。
不,你在骗我!我刚才说过了,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你编的这个故事的!梁尚文依旧气呼呼说道,好了,你走吧!
不!我没有骗你!梁尚文,思文真的是你的亲生儿子啊!程慧芝再次委屈地哭了起来。
——听到程慧芝最后一句声嘶力竭的话后,梁尚文转过身去,痛苦地低下了头。
妈——沈思文不再顾及文心了,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思文?!程慧芝听到思文的叫声后,赶忙转过头,惊愕地看着他。
文心?梁尚文也转过身,看到了沈思文,也看见了正走进办公室来的文心。
爸!程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文心望了一眼梁尚文,又看了看满脸泪水的程慧芝,惊异地问道。
文心——梁尚文望着一脸困惑的文心,不知说什么了。
沈思文正站在程慧芝的身旁,痛苦地望着文心。
程慧芝低着头在擦泪水,双肩不时地颤抖着。
程阿姨,您刚才说沈思文是我爸的儿子,是真的吗?文心来到程慧芝的身边,轻轻地问道。
嗯——程慧芝一边抽泣着,一边使劲地点着头。
爸,这是真的吗?文心转过身,向站在办公桌另一边的梁尚文问道。她在强忍着颤抖,却故作轻松。
不!——对不起,文心!爸爸不知道!梁尚文也在强忍着悲痛,无奈地回答着文心。
我知道!一边的沈思文突然大声地叫了出来。
思文?你——程慧芝抬起婆娑的泪眼,惊讶地望着沈思文。
沈思文?——文心原以为沈思文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呢,他的猛然之声着实吓到她了。
你们看,这是我的出生证明,还有我的DNA检验结果!沈思文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土黄色的档案袋来,轻轻地放到了梁尚文的办公桌上。
沈思文,你——文心一边望着表情复杂的沈思文,一边想要问着什么。
——沈思文什么也没说,只朝文心坚定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梁尚文走近办公桌,一声不吭地拿起那个土黄色的档案袋来,双手颤抖地打开后,一页一页地认真翻看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一齐聚焦在梁尚文一个人身上。
他是那么地不自在,那么地不自信!文心望着又年老了许多的父亲,不知其味地想着。
慧芝,他是不是不愿承认啊?办公室的外面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爸?!沈思文转过头去,惊讶地叫了一声。
鹏程?!程慧芝也惊讶地叫出了口。
梁尚文,你不认你这个亲生儿子就算了,你还想把我们这个家搞成怎样啊?沈鹏程大步流星地走到梁尚文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资料,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对不起,请问你是——梁尚文不愧是个热衷于中国古典文学的书生,在紧要关头仍能不失礼节。
你不认识我,我可却认识你啊!沈鹏程继续义愤填膺地说道,我是慧芝的丈夫,是思文的父亲,还是把你亲生儿子养大成人的负责任的男人!
你,你就是慧芝的丈夫?梁尚文惊异地问道。
是的,我就是思文的父亲,沈鹏程!沈鹏程斩钉截铁地回应着。
原来,你就是沈鹏程!梁尚文一边低声地喃喃着,一边不由地想起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