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从来都存在等价交换的定律,你想要什么,肯定要付出同样的努力才可得到,而失去则不同,不会因为你已经失去了很多就停止。
1.
简母怔在那不动,直到厨房有焦味飘出来,简澜摇摇石化了的母亲:“妈。”她才恍然大悟地回过神来,摆摆手:“你去吧。”转身即往厨房方向去,不知道是还没习惯女儿的住处还是心神恍惚,脚步有些踉跄,在厨房门口,停顿下来,转回身对还等在那的两人说:“我去看看他行么?”
简澜忽然就红了眼圈,母亲问的这样小心翼翼,仿佛一个孩子在要求一个超出大人购买能力的礼物。拽过母亲的手,就往门外走。
简母却又停了停,嘴里喃喃:“等等,等等,我,我换件衣服,换件衣服先,我很快。”
简澜没有阻止母亲,她发现了蹊跷,父亲过世的时候自己虽然年幼,但是还很清晰的记得母亲纹丝不乱地给举行葬礼,没有任何的慌乱和类似今天的手足无措,只是从此变了一个人,没有了任何笑意。而今天,母亲已经乱了全部心神,她在慌张地翻着衣柜,找到一件衣服还问简澜衣服在哪。
母亲那么笃定地说自己后来爱上了父亲,对程天南早就没有了任何牵挂,这样的情况看来,根本不是。
一番慌乱后,简澜和程寻带着简母奔向疗养院。
江都疗养院有十分好的医生以及设备,程天南犯的又是老毛病,所以并没有再当时的情况下转院。
简澜一行人到了之后,被告知只能在外观望,程天南现在的情况并不能开口说话。
在监护病房外的大窗户里,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程天南。
程寻被主治医生唤去,简澜陪母亲坐在病房门外。
简母有些走神,问了好几次简澜:“真的是程天南?”简澜连应了几次,母亲似都没听到一般,等过几分钟又再问。简澜便不再回答。
冯玉婵站了起来,走到那个窗户前,手轻按在玻璃上,透过玻璃,她看到程天南极其憔悴的样子,因为戴着氧气罩,隔了这么远,面貌看不太清,只是头发白了许多。这样的程天南和自己认识的根本不一样,只是如此脆弱,脆弱到让她忽然就想起很多往事来。
仿佛还清晰的,他说:“玉婵,你真的这么狠心?”而年轻时候的她,那么地心高气傲:“是你先狠心。”
那就是他们二十几年前最后的对话。
隔了二十几年,竟然还在耳朵边浮现,他不知道,就是那么骄傲的外表下,她在离开他后还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剪下所有跟他有关的讯息集中贴起来做剪报,甚至芝麻大的小事都在乎,在那次简他和林木琴结婚的场面,她边剪边哭,眼泪一颗颗地掉在报纸上,浸染开来。她真的恨过,很恨,不是恨任何一个人,而是恨命,她本不信,现在她信,当年母亲与她说,自己和程天南并无夫妻相,她以为是母亲不喜欢程天南而已,只是古老的说法原来也有可信的时候。
简澜在母亲身后,伸手揽住母亲的肩,看着她渐渐红了的眼眶,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现在都无法度量出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到底因为程天南是自己的生父且病重,还是因为母亲的悲伤。
程寻回来的时候有些沮丧,手机握在手上,一副很犹豫的样子。看简澜望他,解释:“程远昊不接电话。医生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简澜沉默了一下,然后掏出手机,果断地拨出那个号码。
还是不接。
简澜有些怄上气,使劲地拨。
五分钟后,电话通了。
“什么事?”程远昊是真没看到电话响,他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玩扫雷,今天是周末。这是他唯一的乐趣,商人们喜欢的高尔夫等活动他统统都不感兴趣,却惟独对这个小游戏情有独钟,无论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需要安静一下,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玩这个。手机丢在客厅沙发上,如果不是出来到厨房取饮料,还是不会看到。
还没来得及看到程寻之前打来的未接来电,只看到简澜的号码在跳跃,心下还觉得有些奇怪。
“到疗养院来一趟。”简澜在电话通后有些呼吸停滞,有那么一秒钟,她有点想收线,但最终还是在他问出话后讲了出来。
“有事?”程远昊手中拿着饮料,正准备开,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
“恩。”简澜应了这样简短的一声。
程远昊在几秒后挂线,没有再询问原因。
2.
程远昊到的时候,程天南已经醒来,神智仍旧不太清楚的样子,冯玉婵有些累了,坐在走廊上的椅子里休息。简澜陪着母亲。
程寻已经被允许可以见程天南,程远昊匆匆赶到,能明显看出出门时很急,衣服都是松垮地套着。
他在病房外看了看简澜,目光落到一旁的冯玉婵身上,有些意外,随即推门进入病房。
简澜和母亲在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响,只觉得时间十分漫长。和母亲一样,她心里十分矛盾,见还是不见,都未必是好事。
一直到程寻和程远昊出来。
程寻走至二人面前:“醒是醒了,不过不让说话,昨晚发现的时候迟了一些,医生说大脑缺氧了一段时间会有些影响,先回去吧。”
简澜想想也是,她对程天南毕竟没有什么感情,除了刚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生父,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加上这段时间的连续意外事件让她反应不过来,所以也就有些冷淡。
倒是冯玉婵,十分的放不下,唐突地提出要留在这照顾。
程寻还没来得及回应,出来后就一直站在一旁抽烟的程远昊十分果断地拒绝:“不行。”
这一声冷冽,让简澜和母亲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看看发言人,还是一副与其不相干的模样,简澜心里又窜上一把火来,正要发火,程寻悄悄地示意目前的情况和环境。
简澜于是强压住怒火,扶了母亲,与程寻走出治疗中心。
程远昊没有跟着出来。他在眼看着三人走出去后,顾自坐到了刚才简澜他们休息的地方,烟在手里燃,在空气里徐徐地上升,程远昊看着,双眼通红,昨天一宿没睡,今天一早又被叫到这来,老头子这样的状况,还让他见到最不想见的人,心情极度郁闷。
坐在那抽完一根烟,才站起身。
望了望被护士们照顾的程天南,他其实心里十分难过,尽管这个父亲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父爱。但是母亲在的时候就教导他,要好好地孝顺父亲。
等到护士们收拾妥当,他才再次进去。
程天南十分的疲惫,嘴型上看似在说着什么话,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程远昊走近前去,想了想,还是摘掉那氧气罩:“什么?”
“给你妈妈,准备的祭品,我,我让何叔给准备了,你到时候,到时候不要误了时间。”程天南说的十分吃力,断断续续的,似乎用全身的力气在说,声音十分的低,只是这样安静的房间里,都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声,程远昊有些震撼,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母亲的祭品。难道父亲至爱的,是母亲秦晓荷?
“远昊,我,我对不起你……”程天南说道,有些激动,“我有件事,想,想告诉你。”程天南说罢这句话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样的颤抖让程远昊无法吃消,赶紧按了呼叫铃,喊来护士和医生。
主治医生边走边摘脖子上的听诊器,忿忿地大声:“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要让病人说话?这怎么都是些不配合治疗的家属呐?!”
程远昊在一旁听着,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觉得有些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