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依莎在屋里轻声唱着,却没有看见院中背手站着的奎尼。奎尼来到这院子里已经有些时候了,侍卫要去禀报玛依莎,他挥手表示不必。他正要进门的时候,屋里传来了琴声。
在那琴声里,他听到了山谷溪流,清鸟鸣唱,看到茵茵绿草,百花开放,闻到了芬芳一片,沁人心脾。在这样如画般清雅离俗的图画里,忽然走来一位多情的白衣仙子,似乎在期待着一次相见。她的清丽,她的婉约,她的淡淡惆怅,与此景是那样的天衣无缝,充满禅意。
一曲弹罢,玛依莎的眼睛已是一片朦胧,两行清泪顺着面颊缓缓流下,不觉浸透了衣裳。她的内心的确在祈盼着一次相见,却与奎尼的心意大不相同:
静立在朝霞里,
盼望着与您相见。
伫立在夕阳的余辉里,
盼望着与您相见。
安坐在皎洁的月光里,
盼望着与您相见。
徜徉在春日的花海里,
盼望着与您相见。
奔忙在夏日的雨水里,
盼望着与您相见。
穿行在秋日的收获里,
盼望着与您相见。
跌倒在冬日的雪地里,
盼望着与您相见。
盼望着与您相见,
是因为思念您的芬芳体香。
盼望着与您相见,
是因为思念您清澈的目光。
盼望着与您相见,
因为我是您流浪他乡的儿郎。
其实我们早已相见,
我就生活在您护佑的光芒里。
其实我们早已相见,
我就生活在您慈爱的目光里。
其实我们早已想见,
我就生活在南无阿弥陀佛里。
可是我仍然热切地盼望与您相见,
盼望触碰到您的无极之体。
可是我仍然热切地盼望与您相见,
盼望投入您慈爱的温暖怀抱里。
可是我仍然热切地盼望与您相见,
盼望与您相见在故乡的七重宝树里。
我们终会相见,
您一定会指引我登上归乡的航船。
我们终会相见,
您一定会安排我在八德池水里洗尽身心的浊染。
我们终会相见,
您一定会流着泪听我倾诉离别的衷肠。
我们终会相见,
您一定会注视着我进入梦乡。
就这样,
我们相见在每一个日月交替的日子里。
就这样,
我们相见在每一个轮转更迭的四季里。
就这样,
我们终将相见在您的安乐国度里……
恍惚间,屋门突然开了,奎尼出现在了门前。霍嫣下意识地站起身,自己的泪眼正好与奎尼如水的目光相遇,这一望间,不知融化了多少相思,饱含了多少心血。
玛依莎连忙缓了一下神,轻轻下拜,“陛下吉祥。”
听到她在说话,奎尼也是眼神一跳,仿佛也刚刚醒悟过来,摆了下手,说道:“坐吧”。
两人坐下,玛依莎喊阿依尔端了茶,随后退去。
两个人对坐了好一会,奎尼的目光忽然又阴沉了下来,对着门外喊道:“阿依尔,拿酒来!”
阿依尔端来一壶酒,玛依莎叮嘱她再去准备一些小菜。
奎尼仍旧不说话,只是闷头喝酒,已经微微有些醉意。玛依莎有些于心不忍,轻声说道:“少喝一点吧。”
奎尼猛地一抬头,目光变得如刀剑般犀利,低声喝道:“现在想起来了心疼啦!”
玛依莎并不觉得突然,倒是更加的心痛。她轻轻说道:“奎尼,你听我说。”
“好了,不要说了!”不等她说完,奎尼又低吼道:“说你不知道时候什么又会消失,是吗?”说完,他又喝干了一杯酒。
玛依莎还能说什么呢?一切的解释都是徒劳的。她忽然觉得很累,累得喘不上气,头也在眩晕,她只说了句话,“当时我是爱你的。”
奎尼气愤地瞪大了眼睛,瞪得眼里泛起了泪光,他稍缓了一下语气,“那现在呢?”
玛依莎说道:“现在你已经有古丽和阿布了。”
奎尼又是一声低吼,“我问的是你,不是古丽和阿布!”
玛依莎真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能坐在一旁悄悄流泪。
“我和古丽一样爱你”,这句话一出口,奎尼依然愤怒的眼睛里流过了一丝惊喜,玛依莎却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样的话。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玛依莎以为是阿依尔来送菜,她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的却是张广,她心里一惊。张广冷眼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奎尼,又把目光投向玛依莎。玛依莎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询问自己现在要不要动手。
玛依莎接过他手里的菜,淡淡地说道:“你先下去吧。”
张广的脚步没有移动,也没有说话,只是还在看着她。
玛依莎提高声音,又说道:“你先下去吧。”
张广用更加寒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玛依莎把菜放在桌上,重新坐下。她刚一坐下,奎尼又问道:“你走的时候,为什么连句话也没有给我留下?”
这句话,奎尼说得很轻,玛依莎听得出,他的声音里满是怨恨和遗憾。
她回答道:“当时古丽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我父亲走得也很匆忙。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还会让我走吗?”
奎尼没有再说话,他站起身,走到玛依莎的身后,轻轻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然后又向前伸了伸手,把玛依莎揽进自己的怀里。
玛依莎也伸出手,握住了奎尼的手,又向后靠了靠。透过衣服,玛依莎已经感觉到了奎尼的体温和心跳,闻到了从头顶传来的丝丝酒香。这个时候,玛依莎觉得有两滴大大的眼泪,滴到了自己的手上。她知道,那是奎尼的眼泪。
玛依莎拉了拉奎尼的手,示意他回到座位上。奎尼坐了下来,玛依莎擦了擦眼泪,笑笑说道:“你看,我们越活越年轻了,倒像是两个孩子了。”
听了她的话,奎尼也看着她,笑了笑,他笑起来仍然是那样的英俊,这才是玛依莎认识的奎尼。
玛依莎又说道:“是呀,这样笑笑多好,只有你这个国王一笑,楼兰百姓才会笑啊。”
奎尼知道她要说什么,却装作不明白,傻笑着说道:“只要有一个人爱看我笑就行了。”
玛依莎也明白,奎尼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只是他不想说,自己再说下去也是无益了。
奎尼走后,已经是深夜了,玛依莎正要关门躺下,张广走了进来。
“霍小姐,我提醒你,你别忘了,我们从阳关来到楼兰是为了什么。我们离开阳关已经半个月了,商队也已经来找过我几次了。”
玛依莎知道,张广所说的商队,就是郡守给他们派来的帮手。
她看了看张广,说道:“张将军,两个人相处,讲究的是相互信任,两个国家交往,讲究的是信誉,杀了奎尼容易,大不了我们一死了之,但以后两个国家会怎么样?这是一个小女子也明白的道理,想必将军更是明白的了。”
张广厉色说道:“这些道理我知道,可是郡守交待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刺杀楼兰王,以后的事情,自有郡守定夺,就不必霍小姐操心了吧!”
玛依莎“呼”地站起身,说道:“张将军,你别忘了,我们来楼兰前,郡守特别交待,一切由我安排!”
张广毫不让步,“霍小姐,郡守是说过这样的话,但前提是我们齐心协力,来完成刺杀任务,如果霍小姐旧情难了,就由我来动手!”
“目前时机尚未成熟,我已经做了一些安排,请将军稍安匆躁”。
玛依莎已经明白张广的意思,她只能先把事情缓和下来,再做打算。
张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施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