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玛依莎来到太子府以后,奎尼几乎把所有内部事务全部交给她来处理。玛依莎也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这样信任自己,既然太子有令,她也只能服从。说来奇怪,太子府里的人对她都非常尊敬,对她的话唯命是从。大家对她也很亲切,但却没有人与她关系太过密切。玛依莎想,管理者和被管理者始终是一对矛盾,只要自己用心公正,大家慢慢会接近她的。
要说和她最为亲密的人,那应当是太子本人。太子不许她干活,却什么事都叫她。渴了他会喊:“玛依莎!茶”,热了就喊:“玛依莎!扇子”,他看书时也喊:“玛依莎!书”,好像玛依莎是一台机器人,要什么就能来什么一样。平时太子的话不多,人也很严肃,和玛依莎说的话也不多,但只要他在府里,玛依莎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否则他就喊个不停,就像其他人根本不存在似的。刚开始的时候,玛依莎也有些不习惯,慢慢地也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近几天来,玛依莎也听说了要楼兰与匈奴准备开战的消息,奎尼太子变得忙碌起来,几乎每天都要到深夜才会回到府里。玛依莎每天都要等到他回来,服侍他一切停当,才能睡下,也很是辛苦。
太子的话变得更少了,有时只是用眼神和她交流,需要什么东西,只是向那个方向看一眼,再看一眼玛依莎。本来玛依莎要在太子回来前就吃饭了,可是每晚他回来,都要玛依莎陪着他一起吃,玛依莎如果不吃,他就马上放下筷子,一言不发,直到玛依莎坐下,他才重新拿起筷子。玛依莎只好每天等他回来再吃,自己吃得多一些,太子才会吃得更多。玛依莎常想:这哥们儿是病了吧?还是太孤单了?我这是替他吃饭,还是为自己吃饭呢?
这天中午,玛依莎正在房间里看书,突听巴图尔在外面喊道:“玛依莎,玛依莎,快来!”
她推开房门一看,巴图尔正背着奎尼太子从大门口跑进来。
“这是怎么了?”玛依莎急急地问道。
“他太累了,中午也没顾得上吃饭,晕过去了。”
玛依莎和巴图尔一起把奎尼放到床上,看到太子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实在劳累过度,所以才会晕倒。她拿来凉毛巾,帮他敷在额头上,又用湿毛巾帮他擦拭身体,直到太子慢慢醒来。她连忙派人开火做饭,一口一口地亲自喂给他吃。过了好一阵子,奎尼的体力有些恢复了,她才停下手,问道:“好些了吗?”
没想到,奎尼太子却深情地说道:“心疼我了?”
他的表情把玛依莎吓了一跳,一个大小伙子这样看着自己,又开这样的玩笑,就像自己以前经常偷看古丽一样,感觉怪怪地,连忙说道:“都累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奎尼呵呵一笑,不再说话。
不得不承认,这哥们真是长得太帅了,他这一笑,玛依莎都觉得他帅呆了。心想:如果自己是个姑娘,兴许也会像古丽那样喜欢上他。又一想,我不是姑娘,那我又是谁呢?不对,我是姑娘也不能喜欢他,人家和古丽才是天生的一对。
坐了一会儿,她感觉太子好像睡着了,她悄悄地走了出去。刚出房门,就看见古丽从大门口儿往院子里走来。
“玛依莎!”古丽也看见了她,边跑边高兴地喊着她的名字。吓得玛依莎赶紧把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她小声点儿。她跑过去,拉住古丽的双手,压低声说:“姐姐,太子累晕过去了,是巴图尔把他背回来的,刚刚睡着。”
“哦!”古丽也小声问:“他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就是太累了,睡一会儿就没事了。姐姐,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今天王后到寺院诵经祈福去了,热娜她们陪着去的,我太想你了,所以就跑了过来”,古丽回答说。
玛依莎诡秘地笑了笑说道:“是想我呀,还是想他呀?啊?”
古丽推了她一把,“去你的,哪有这么跟姐姐说话的?死丫头。”
“得了,得了,别装了。我有点事儿,趁着他睡着了,你快去看看他吧!”玛依莎把古丽推进了房门。
古丽走到奎尼的床边,看到他削瘦了许多,也变黑了一些,不免有些心疼,悄悄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儿。
对于古丽来说,这样的情景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多年前,自己和巴图尔一同陪着太子滞留匈奴,无论冬夏寒暑,自己常常会这样坐在太子的床边,看着他睡去,这简直就成了一种习惯。直到他们回到楼兰以后,有好长一段时间,自己都不能直接躺在床上睡去。
如今,他就在自己的眼前,一切都仿佛是昨日重现。刚刚到匈奴的时候,自己毕竟年纪还小,看着太子睡去,一方面是自己的职责所在,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的内心有些惶恐,难以入睡。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觉得太子不仅是自己的主人,同时也是自己的亲人。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她与太子一个为主,一个为奴,当然不能以亲人相称。但是,这样的想法就象是在自己的内心当中生了根,赶也赶不走。
想着过去的往事,看着眼着心爱的人,古丽的心中充满温暖,这是几年来最幸福的一个下午。
这时,奎尼微微动了一下,眼睛并没有睁开,说了一句:“玛依莎,你别走,就坐在这儿”,说完,继续睡去。
古丽的心突然紧揪了一下,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王后派玛依莎来太子府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得不对,太子是个很挑剔的人,王后不会不知道。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要玛依莎来,王后是不会提起这件事的,提了他也不一定答应。有几次,她发现奎尼看玛依莎的眼神很特别,他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玛依莎已经深深地走进了他的心里。想到这里,古丽的心里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
古丽轻轻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了房门,又回头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床上的奎尼,然后直接向大门外走去。
玛依莎回到房间,发现古丽已经走了,心中好生奇怪:姐姐这是怎么了?来得急,走得也急,都没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她走进屋,发现太子正支撑着坐了起来,转身要下地。玛依莎马上跑了过去,“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看看城墙加固得怎么样了。”
“那可不行啊,你这样出去,一会儿还不得让人抬回来呀?”
奎尼又苦笑了一下,“来不及了,父王派去匈奴的使节被扣下了,只跑回来一个侍卫。侍卫说,曼顿单于大发雷霆,已经派昂达亲王自战督战,三万大军已经在赶往楼兰的路上了。”
“啊!这么快!”玛依莎也惊叹了。“你等一下,我去叫巴图尔,他也累得睡着了。”
玛依莎跑到巴图尔的房间,推醒了他,“巴图尔,快起来,太子要出去,你要照顾好他。”
“哎,好!”巴图尔翻身下床,大步向外走。
玛依莎追在他身后,边走边说道:“巴图尔,有时间你找几个人,再找几十头骆驼,在每个骆驼身上放两筐豆子。前两天四个城门各放几头,看见有野骆驼,就把家骆驼往北门牵,然后每天把所有的家骆驼都送到北门,直到匈奴大军到来为止,记住了吗?”
“这是干什么?”马图尔不解地问。
“哎呀,你就别问了,照着做就行了。另外,你想着多带回来几把锹镐给我,快去陪太子吧。”
“好,你放心吧!”
奎尼太子和巴图尔匆匆走后,玛依莎站在大口儿,目送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人群中。
眼前的胡杨树,叶子已经全部长出,孔雀河水依然幽静地从城中流过,流向远方。往日车马不断的街道上,连行人也比半月前少了许多,人们的脚步也显得匆忙不安。三天前,楼兰城已经四门紧闭,大部分商队也已经离城而去,青壮年男子,大多已经应征入伍,准备投入战斗。就连身强体壮的年轻姑娘们,也换上了精短服装,到军营中参与军后事务,家中多半只剩下老幼妇孺,街道上哪里还会有许多行人呢。
望着安静的街道,玛依莎不觉有些出神。远远望去,楼兰城仍然美如往昔,只是他正像一个镇守家园的小伙子,随时准备为悍卫家园冲锋现阵。
她慢慢地走回房中,拿出纸笔,开始抄写经卷。自从太子筹备开战以来,玛依莎白天的时间相对多了一些,一个弱女子,除了抄写经卷,为纯朴善良的楼兰人祈福,她还能做什么呢!她抄写的经卷主要是《心经》《金刚经》和《阿弥陀经》,祈祝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和清净大海众,早现神通,帮助楼兰渡过难关。自从听闻寺院里的住持讲述《阿弥陀经》,不知为何,玛依莎更加喜欢这部经书,如果抄写累了,她就点上一支香,读诵这本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