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曲阜,孔家,自三千儒士入赵后再没有动静,齐国灭鲁后,对于曲阜孔家以及儒学没有干涉打压,一帮文弱书生在这乱世又有何用处,天下人皆知孔仲尼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顽固绝强之人的弟子门人又能怎样呢?所以齐国禁了武,却不禁儒,让儒家得到了喘息。三千儒士入赵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偷偷摸摸,有心人注意到了,也只是一笑而过,这些人到了赵国顶多如石子入湖一样,荡起一点涟漪,很快就会消失匿迹的,儒家的想法太过美好了,美好的像梦一样不真实,在这现实的世界只会像镜中花水里月一般。诗书礼乐这些莺莺燕燕冗杂拖沓之事在和平时期还能消磨时间,在这乱世岂不可笑。孔仲尼的弟子孟子舆更是天真地提出仁爱二字,何为仁,何为爱,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孔家的门依然闭着,门内依然是朗朗的读书声,在这乱世里却一直就这样不急不慢的发展壮大着,一代又一代的儒士从这里走出,他们或许天真,他们或许可笑,但他们总是坚信着美好的一天总会来临,过去不行,现在不可能,未来一定可以,只要他们有着那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心与担当,我辈儒士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在孔家对于孔仲尼删定的《诗》、《书》、《礼》、《乐》和《春秋》都有擅长讲解的老师,学子们也大多学习这些经典外加孔仲尼语录汇总而成的《论语》,将这些融会贯通就可以说是儒士了,孔仲尼还序了一本《易》,这本经书却让众多儒士不得其门,孔家也少有能将之理解通透的,不过少有不是没有,《易经》的生僻晦涩不代表它的不重要,相反儒士们都知道《易经》是群经之首,诗书礼乐的精华都在其中,只是他们天资有限不得其要领。所以真正能通晓《易经》的在儒士中的地位是极高的,但外界对于这一部分儒士知之甚少,一来这些儒士数量稀少,一代学子能有一两个就已经很好了,二来这些儒士一般不在外活动,他们也被儒家称为隐儒,隐儒通晓《易经》后终身只留在孔家,再不踏出孔家一步。
这一天,孔家的门又一次开了,走出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穿着一身青灰长袍,袖口宽大,束发扎腰,清秀脸庞还有为褪去的稚嫩,不过一双明眸好奇中又有着别样的风采。少年站在门前伸了个懒腰,身后的大门慢慢关上,“终于出来了,那什么破书,我看懂了还不让我出来,幸亏老头懂事,小爷我风流倜傥,在这破院里待一辈子不是暴遣天物吗。好了,老头让我去齐楚交界的连天山脉,说那有个变数,可笑,现在天机乱成一锅粥了,一个变数又如何,不管了,反正也没什么好地方可去。”少年迈开步伐向南走去,嘴里还哼着歌:“今天天气真正好,小爷我来向南行,明日无雨后日晴,一路向南乐哉哉。”
在少年南下的时候,不久前进入赵国的三千儒士也开始行动起来,这些儒士有的进入上层向士大夫卿相宣扬儒家经典,当然得到的大多数是闭门羹,他们便转向下层广大的平民,但平民普遍愚钝,况且时局动荡,重赋苛税,温饱尚不能解决,何来心思听这些儒士高谈阔论,也就路过听两句罢了。这些儒士处处碰壁但却回回再撞,这让赵国民众官员是苦笑不得,这是要闹哪般。这些儒士大约有一千人活跃在赵国各地,主要集中在赵国国都邯郸,还有两千人却是乔装打扮混入赵国的各个阶层,有当小贩的,有当游医的,有当幕僚的,有当宾客的,有开小茶馆的,有做布匹生意的,这两千人分散在赵国的各个角落。明暗结合,三千儒士在赵国生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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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在连天山脉的南方楚国官道上也有一个少年朝着连天山脉走去,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三藏,灵光法师在传完他《地藏经》后,又传了他《金刚经》和《大藏经》,之后就离去了,离开前让他一路向东北走去一处山脉,在那里他会有一番造化。三藏自从磕头认识后,对灵光大师再无不恭敬之态度,灵光大师所传三部经文在他脑海里相互印证,他对佛法的理解也是越来越深,对于灵光大师所言佛法无量有了更深刻地认识。既然灵光大师言东北方山脉有造化等他,他自当前去。
三藏一路已经走了六天,打听下得知他所要去的山脉叫做连天山脉,山高林密猛兽众多,听说深山里还有妖兽存在,回答之人得知三藏要去那都劝阻他不要去送死,三藏却不以为然,佛家言众生平等,一切有灵之物都可以皈依佛门,皆可度化,度一切众生至西土极乐世界是佛家大宏愿,猛兽妖兽皆是有灵之物,妖兽更是得天地造化之物,是天地宠儿,可以度为佛门圣兽。三藏自从习得三部佛经后,脑中似乎有一块地方开了窍,一些信息就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三藏从未听说过妖兽,但他脑中却对此有如此理解,三藏对此也不觉惊讶,也不去深究,他就是三藏,也只是三藏。
连天山脉离三藏所在还有两百余里,还有四天左右的路程,三藏决定进入城镇休息一晚,这些天他都露宿荒野,默念佛经也不觉劳累,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男孩,一味的苦行不太适合他的心境,三藏在不自觉间刻意地保留着那忘却名字所代表的少爷性情,他知道这对于佛道无意,甚至隐约觉得如果记起那个名字会发生可怕的事,不过完全忘却那个少年,他又是谁呢。
三藏进入了一个小城,丰水城,小城依水而建,取封水谐音又有丰收之意,命名为丰水。三藏进城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照在水面上映出一片橘红波光来,几只野鸭扑打着翅膀弄碎了一片波光,向着岸边芦苇丛飞去。三藏出生在山村,在楚国国都外看到长江时,大为震撼,原来水还可以如此汹涌澎湃,一路走来他又遇到了许多河流湖泊,他对水的喜爱也是愈深,水能静,能动,能平静如镜,也能狂野如牛,水以几身洗涤万物恰与佛度万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三藏是深深爱上了这水。
就在三藏站在城门前出神地看着远处水面时,突然在他身后传来一连声呼喊,“让开,让开!”三藏刚回过神转过身子就看见一匹黑色骏马已经快冲到他跟前,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三藏却不惊慌,单手合十,默念道,“我佛如来,阿弥陀佛。”只见三藏脑后出现了一个淡金色的光圈,但又似虚无,这时那黑马已经冲到三藏面前,黑马没有继续直冲,而是受了惊吓一般人立而起,将马背上的人都摔在了地上,黑马后腿发力生生地停了下来,后脚掌都没入了土中,而悬在半空的前脚掌就停在三藏鼻尖,三藏向后退了一步,骏马才落下了前脚掌,三藏伸手摸了摸骏马的鼻部,黑马也亲昵的回应着。
“哪个不要命的,挡本大小姐的路,害得本大小姐摔得屁股都疼!呀!你怎么能摸黑子呢,呀!快松手,呀!黑子你怎么对陌生人这么亲昵,呀!呜~你个无赖,你快拿开你的脏手!”摔在地上的是一位少女,和三藏差不多年纪,揉着屁股站起来的她在看到三藏抚摸黑马的鼻子时,立刻就炸开了锅,看着她口中黑子对一个陌生人表露出顺从亲昵之态,更是急得哭了起来。
三藏收回手,看着面前这个跌得满头灰土的女孩,又愤恨又幽怨又伤心地看着他,瓜子精致的小脸蛋被泪水和尘土和成了花猫脸,三藏不禁笑了,这下女孩更气了,拿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抽向三藏,可是黑子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小脸蛋,让她又痒又好气,闪避开来,左手一抹脸,就要继续抽鞭,可是一看左手心的黄泥,一下就意识到自己的脸蛋是什么模样,以及为什么三藏要笑了,顿时羞愧难当,立刻用衣袖遮住脸庞向着不远处的河流跑去,黑子对着三藏哼哼了两声就小跑着追上女孩,三藏这时看到女孩将马鞭丢在了路上,心想,河边离这还有一里多地,女孩洗脸肯定也要花上一段时间,这鞭子做工用料都是上好的,还是送给她去吧,刚才也确实不敢笑的。三藏捡起马鞭,也向着女孩走去。
就在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灵光上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三藏所在方向,自语道:“劫数已至。”
再回到丰水城,三藏站在河边,身旁少女正在取水洗脸,黑子则在不远处吃着嫩草。少女洗完脸站起身,一张精致如瓷器的脸庞露了出来,带着些许水珠更显水润动人,三藏不禁看得有些痴了,少女也在看三藏,三藏生来就一副好皮囊,习得佛经后气质更显脱俗,一双明眸更是深邃,少女觉得自己都要陷进去一般。
这一刻,男孩看着女孩,女孩看着男孩,河水静静地流淌,微风吹过河岸芦苇,远处飞起几只鹭鸶,红日正好落在两人之间,一切都是静静的,似乎成为了永恒。
“拿过来。”
“哦,给。”
“我叫蒋红菱。”
“三藏。”
“什么怪名字。”
“哦,确实挺怪。”
“傻样。嘻嘻。我走了。”
“啊,走好。”
“三藏太怪了,以后我叫你三宝得了,反正都是宝藏,三宝也不好,要么叫小宝,也不好,算了,瞧你这呆样,就叫你呆子吧!”
蒋红菱骑着黑子走了,三藏呆呆地站在原地,小宝,小宝,似乎在那里听过。
蒋红菱骑马进城,沿着大道直接到了城主府,她家就是城主府,她是这里的大小姐,下人们看见小姐回来了,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这小姐也不像大家闺秀一样,一有机会就偷跑出去,说好的晚饭前回来,这又拖到现在,让他们又被城主骂了一顿。蒋红菱回家后,也不管父亲的呵斥母亲的询问,直接冲入了自己的闺房,一头埋进了被子里。脸烧烧的,屁股也烧烧的,像是要将被子都烧透一样,蒋红菱在被子里一会笑,一会怒,一会打滚,一会捶床,折腾来折腾去,最终折腾睡了。睡梦里,嘴角还一抽一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