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婚礼自然是办不成了,我跟浮嚣也就说说玩笑话,一场仙魔大战,双方耗损严重,我们也都受了重创,能侥幸活着,焉能不寻点快活。
我挑逗着浮嚣的怒火,也希望他能对至净高抬贵手。一把妖火几乎耗尽我所有的妖力,现在的我可阻止不了他对至净下手,若他真的恨意难消,不如让他杀我。
我在这里为难,颇感问题棘手,没想天帝领着残兵败部又来打我的秋风。不死不休啊不死不休,若不趁着这次大好机会将我和浮嚣赶尽杀绝,他们是怕我们报复。
自然我承认,若让我们缓过来,回头这场恩怨我们肯定的找天帝老儿清算。可眼下,妖魔两部溃散严重,没被我妖火烧死的基本都已经逃得无影无踪。而天界虽说天兵天将死伤惨重,但是天帝和几大神君却只是负点轻伤,敌强我弱,情况不太好。
浮嚣侧卧,轻轻搂我入怀,手掌于我身后偷偷输送灵力给我。我偎在浮嚣胸膛,拿出我的妖鞭把玩。媚姿千态,呢哝如莺:“好好一场婚礼,被你们搅得如斯田地,眼下这般去而又返是想作何道理?”
天帝立在云霄,站的伟岸英挺,一股正气凛凛的模样,叱道:“你我仙魔不两立,今天就是除魔卫道的良机,尔等受死罢。”
天帝死字未出,我的妖鞭已到,他们不会放过我,我又何惧跟他们同归于尽。浮嚣踏风而来,手持天元,站在我的身后。我媚声而笑,浮嚣疏狂而笑,他问我:“今日你我虽不能叩首成亲,却能相携死在一起,你悔是不悔。”
我切切而言:“今生魅醨能识君,能与君相伴,何来悔字。”
浮嚣转身,将天元化作强盾,双掌抵在我的背脊,浮嚣万年的功法从我的背脊传达我的四肢百骸。他对天地狂吼,畅意而言:“他们怕你,惧你,一心想要你毁灭,我如何能让他们称心。魅醨,让他们寝食难安吧,让他们坐卧不宁吧,让他们如蝼蚁般在你脚下颤抖吧,这是我送给我爱的人的礼物。”
浮嚣他这是在干什么?我不要,不要他的法力,不要,我不要他离开我,我忍不住花容失色,戚戚而言:“浮嚣你快住手,你会死的,会魂飞魄散的,你是魔啊,不要这样对我。浮嚣我求求你,让我跟你一起死。”
浮嚣越来越没有力气,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低:“他们不会放过你,就像白天不会放过黑夜,无休止的追逐,无休止的杀戮,只有轮回没有终结。你需要保护自己,不必使用妖火,以后你也是天下无敌,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相爱什么人就去爱什么人,我不会阻止你,天上地下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你。”
浮嚣这个傻瓜,他知道我爱至净,他知道至净对我很重要,但是他不知道他对我同样也很重要,就像血离不开肉,肉离不开骨。我和他本就是相依相偎的一个整体,我泣不成声,抱住他的身躯:“你可知道,魅醨的酒无浮嚣相伴就难以下咽。你可知道,魅醨的歌没有浮嚣相合就难以入耳。你可知道,魅醨的剑没有浮嚣就无法入鞘。你可知道······”
浮嚣散尽功力,舍弃了自己,只为护我。他不能知道了,浮嚣一代魔王,在我怀里变成烟变成雾,变成一堆齑粉,他再也不能知道他对我有多么重要。
我伸手去抓,什么都没有,只是粉末,风一来就全都带走。我贪恋那个怀抱,在我受伤时总能给我温暖。我喝他酿的酒,最是甘味悠长,他像是哥哥,像一颗大树,宠溺我,从不问应由。从此,魅醨只是妖王,仅仅只是一个可怕的王。
我怒不可遏,汇聚天元,仗剑而战。天帝那些残兵已然不能成为我的对手,南辰持沐血剑用九天诀拖住我,让天地带着一干人返回天界。
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坏了我的婚典,杀了我的新郎,如今打不过就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一掌拍向南辰,挥剑扫向天帝。
剑锋划过,在接近天帝之时,我听得妙容一声娇喝:“妖王剑下留情。”她不是怕我伤了天帝,她是怕我伤了至净。
原来是至净挡在了天帝的身前,我的剑尖直指的是至净的喉头。妙容扶着至净,用她的白花藤缠上我的天元剑。
我冷眉看向他们,问至净:“你终究还是要与我为敌?他们想杀我,他们逼死了浮嚣。而你却要救他们,为他们挡住我的剑。”
至净虚弱不堪,何曾有力气挡我,他只是默默的站在我的剑锋之前,他只是望着我,艰难的开口:“我知道你怒,你气,你恨,我不该阻止你,可是仙界还有悲悯世人的责任,你不能把他们赶尽杀绝。魅醨,放他们一条生路吧,他们已经再也不能伤害你。”
我当然怒,我当然气,我当然恨,放他们一条生路,如果他们有悲悯,他们想着放我们一条生路,浮嚣就不会死。我对至净咆哮:“你让开,别以为我不会杀你,你给我让开。”
至净轻轻推开搀扶着他的妙容,道:“无边苦海也好,不尽深渊也罢,让我陪着你,陪着你一起生一起死,一起陨落,一起万劫不复。但是不要做你根本无法承担后果的事,我也做不到看着你毁尽天地。”
我看着至净,心中忍不住冷寒,他的心中始终有比我重要的东西。不管他有多么在乎我,他始终都会在紧要关头牺牲我而保全他的心中大义。他因为爱我的心做不了佛,他也因为心中大义成不了魔。
他就是我的至净,他就是我心里最深爱的人。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可以为我下地狱,也会为了了保护世人而站在我敌对的阵营。
我能奈何?他决意不让我杀,我便不杀吧,这世上就剩下一个至净而已了,若是他都不在了,我活的就将更是无趣。
我放下天元剑,冷冷狂笑:“陪我一起生一起死,一起陨落,一起万劫不复?至净,不必了,你已经不配,永远不配。”
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魅醨殿的,我只知道我在魅醨殿闭门不出,昏睡了三百年。在那三百年里,我做了许多个梦,梦中的我是我,我又不是我,一个忘了我的我,一个不是我的我,经历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哪儿的风腥甜有味,满目红光。
醒来时,我离开了魅醨殿。
我用一叶浮萍做了一座浮岛,把酴醾居挪到了岛上。酴醾酒馆开张那天,南辰死乞白赖的过来讨酒喝。被我打残一条腿之后,找我求了一个小岛的看护人的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过天界南辰宫。
我用子丑和浮嚣的配方酿下不少的好酒,可我从来不会喝,陪我喝酒的人不在了,再好的酒都是寡淡无味的冷水而已。
我的酒馆开张却从不迎客,除了那个半魔人,我的酒也没有卖过给别人。南辰问过我,也问过那个人,一个不做妖的妖和一个不做佛的佛,为什么还要这么别扭。
我告诉他:“心窝是爱最好的家,藏在心里就不用惧怕风雨将它融化。就算他不做佛,我不做妖,他也还是他,我也还是我。就像风雨兼程,总是一路相随却免不得最后的离别。”
南辰摇头,嘟囔着:“不懂不懂。”
是呀,别说南辰不懂,我眺眼望向四周,只怕这个世上也没有几个人会懂。我一脸娇媚,柔声细语对南辰道:“我给你唱一个小调,可好。”
南辰偷偷拿出一壶一醉梦三生,啄了两口,道:“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这个家伙须发皆白还敢说我老,真是讨打。算了,今天本尊心情好,就给你们哼上一段小调。
我是一滴雨珠儿,穿越苍穹,扑向你。
乌云被我划破,狂风中有我的怒吼,无所畏惧,任性盲目,我穿越苍穹扑向你。
我是一滴雨珠儿,想穿越苍穹到你的怀里,油纸伞下有你宽阔的胸膛。
我是一滴雨珠儿,穿越苍穹想要到达你的怀里。
我接受你的抗拒,顺着伞檐,你我相遇。
我是一滴雨珠儿,穿越苍穹,扑向你。
顺着伞檐,跌落泥地。
踏过我的身体,你做清风我做泥。
我是一滴雨珠儿,穿越苍穹,扑向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