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恰巧是暑假,我寻思租房贵,我一个学期空闲时间做家教攒的钱就不多,吃吃喝喝还好,这要在学校外面住没有可能。本地人又不能申请留校,好在舍友听说了我的困境,决定以自己的名义申请了名额,办了手续就让我去住。学校只要每月一百元左右,还包水电费,心想这实在是划算,恨不能每天都放假留校。
家教好找,就是要求太多,诸如求男不招女,政治思想觉悟高,热爱祖国,也有只要不是本地的都行,或是在教书之前要写一千字的优秀作文,我一见这些要求脑袋就晕沉,最后我选择了一个小的培训机构,大概有四个人。万万想不到,这竟是我悲惨人生的开始。路成也不知道给了小果什么好处,竟然让她把我的行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卖了出去。我心里气得要死,直接打了一通电话把她从头到脚骂了一顿。
主管是一位四川的妹子,是大一届的学姐,说话时川味浓厚,所以她每句话讲到激动处都像在是骂人一样,害得我们都惧怕她。
另外的几个都是男生,不同系的,有经管的,有法律的,还有一个是化学系的,而学姐是心理学的,再加上我们两个建筑系的,这大杂烩都聚到了一桌。
经过几天的相处,我才知道化学系的是学姐的男友,两人都是四川的,一起开了这培训机构。
虽然我觉得这四川人说话有点冲,到底心直口快也不计较了,没两天就成为了朋友。
本来说是给一年级的小朋友教数学来的,一天就上午的课,可结果是——我每天早出晚归拿着厚厚的传单去招生,免费的;有时还代班其他科目,免费的。这些都不让我心生梗塞,直到台风的那几天,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断水断电,我才难受起来。
陈嘉良从小果那里知道了我的事情,天天都陪在我身边,也没回家。
课没能再上,停了几天,我天天吃台风预警前准备的干粮,而他也陪着我吃。
宿舍也没能让我开怀,黑漆漆的,又有狂风呼号,加上光线昏暗,活像一座鬼屋。这还不算,陈嘉良那个死小子跑到我的住处,神秘地问:“洋小听,你知道十七级台风的感觉吗?”
“不知道。”
“今天早上我已经出去感受了一下,那你要不要来试百年难遇?”
我的“不要”还未说出口,他已飞到窗边将本已摇摇欲坠的玻璃窗打开,只听见“啪”的一声,响起刺耳的碎片声,又一阵台风袭来,吹得我体力不支瘫倒在床上,受着寒度过一夜。
第二天台风不再肆虐的时候,我出去再添干粮,哪巧遇到校长。他叫住我,说了句“这台风太大,连玻璃窗都受不住,委屈你们了。”这让我很过意不去,陈嘉良知道了这事,教训我:“这些钱我会赔的,你少为那点钱愁眉苦脸,或是笑里藏刀的,看着就很不爽。”
回到宿舍,见许高靠在墙边,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才猛然抬头,继而又漠然地移开,转而对陈嘉良叮嘱:“你母亲担心你,让我出来接你回去,风大路还不通,车停在离这儿三百米的地方,她在那里等你。”
“我回去,那小听她……”陈嘉良不肯走。
“我自有主张。”
“可是……”
“我叫你回去。”
陈嘉良张着嘴看我,想说些什么又吞了回去。
“洋小听,我……”
他在许高威严的目光下只能灰溜溜的走,毕竟那是他哥。
那年,我生了一场重病,一段时间的调整后有了起色,哪知从此落下了病根,一天只吃几口饭,一点食欲也没有,渐渐地,原本就瘦弱的我竟骨瘦如柴。他很着急,带我看医生,吃营养品,又换上各色的菜,就是不见好转。
辗转听到有偏方,他带我寻了人,说是猴子肉能起作用,他还真就信了,私下里托了人找,又怕卖家不实诚,换了料或是滥竽充数,就亲自到了那里目睹那些贩猴子的人当场杀猴割肉,带了回来。那是犯法的事,为了我,他也愿意去干,可如今又为了什么要把握推开。
我以为他会指责我任性,不知天高地厚,不懂感恩戴德,又自以为是地做了这些事。
我以为他就算冷漠也会问我,台风天的那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我以为他见到我会是欣喜,会是开心,哪知只能换来可怕的沉默。
两天的时间,他没出去工作,避着我将三餐准备好,避着我把所有的事情做好,什么事都避着我。以前只要他冷着脸不说话,我就知道他在生气,而现在,他该是对我心寒了。
是不是,我已成负担。
这些本书,是他每年会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这些条衣服,是他每年的精心挑选。
还有窗帘,床单,枕头,瓶花,还有小台灯,这屋里的一件件都是他的东西。
而能被我带走的东西,只有我自己。
我决定还是和他当面告别。
书房的灯还亮着,门没关,挤着门缝,看到他正全神贯注的忙碌着。
推开剩余的半门,响叫声让他抬头,平静的盯着我。
“那个,我知道我已经不该在这里了,我知道你只是不忍心赶我走罢了,我知道我做错了。”
“所以,你不是希望我和陈嘉良在一起,你才没有后顾之忧的吗?”
“所以,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许高还在描他的图纸,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完全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
“我……”
“出去。”
他冷酷地打的打断我的话,轰我出去。原本已经按他的意思低微到尘埃以为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即使不能永远,多一些时间也好,如今他的表现,让我心沉石底。
“为什么不去睡觉?”
他见我仍站在门口没走,微怒地质问。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是不是让你特别的讨厌。
“没有。”
“去睡觉。”
他很意外我的问题,又很平静的安慰我:“不要多想了。”
“我知道你很为难,都是我的错,让你尴尬,让你为难,让你没有办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知道你是在照顾我的感受,都是我连累了你,所以……”
他已经走到我的身边,斜睨着我,脸色难看却克制着怒气不发作。
他问:“所以你想怎样?”
“我想……”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知道。”
“洋小听,这是什么?”
他把那张银行卡亮在我面前,嘲讽不已:“原来我对你的好,你一直都在用钱衡量,你觉得有了这张卡,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就全清了,是不是?原来你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这里,一心只想逃离。现在你觉得这是借口了,是时候要离开了,对吗?”
“我告诉你,是你闯进了我的生活里,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他托住我的脸瞧了很久,软了态度,才不确定的开口:“洋小听,这段时间你过的怎么样?”
我哭了,却又甜蜜地笑了,“不好。”
“不许你哭。”
他忽的抱着我,近在耳边,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曾经也喜欢过一个女孩,那还是在大学时代的事情。她出国留学便和分的手,我很伤心,颓废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前些天她回国,我们见过面,正打算重新在一起。可是因为有你,我好像和她回不到过去了。”
多少个日夜,我都在他身边,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近在咫尺。他的拥抱不是唯一,可这是幸福第一次拥抱我,因为他,也开始在意我了吗?
“许高。”
“你每次都没大没小的这样直呼我的名字。”
“许高。”
“在。”
“不要赶我走。”
“不会。”
“不要让我和别人在一起。”
“不会。”
“许高。”
“在。”
“你是不是喜欢我?”
“傻丫头。”
“我不傻。”
“我说你傻你就不能聪明。”
“为什么?”
他没回答,深情地和我对视,而后凑近我的嘴唇,吻了下去,那是我的初吻,和自己最爱的人。
“知不知道你很任性。”
“对不起。”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再离家出走。”
“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