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虞两人面对着面气忿忿的,像乌眼鸡一样你睨着我,我瞪着你。
婉柔便问虞才人道:“当时是怎么个情况?”
虞才人狠剜了萧才人一眼道:“当时嫔妾就感觉身后有双手推了一把,一个不稳就掉进水里了。虽然没看清是谁推的,但那时萧才人就在嫔妾身后。”
萧才人讥诮道:“为了陷害旁人,竟然不惜自己落水,你究竟是有多恨我?就算你是被人推下水,崔御女也一样在你身后,怎么偏偏认定是我?难不成你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了,还能看到背后是什么情况。”
虞才人愤愤道:“嫔妾眼睛虽没有看见,心里却明镜似的。葳蕤跟崔御女同住一宫,一向相处融洽,她何必推我?倒是你—”
萧才人含着一缕轻蔑的笑:“不错,我是很恨你,但这却并不意味着我就要推你下水。何况堤坝窄狭,我在你身后,就算得手了一时也躲避不掉,何必冒这个危险让别人怀疑我呢?你敢告诉皇后娘娘我为什么那么恨你么?”
虞才人恨恨道:“就因为那件事你误会了我,所以今日我才会横遭报复!”
萧才人笑容愈发的明媚动人,道:“说到蛇蝎心肠,镜秋怎比得上你?你又知道我平素喜好把秋千荡得高高的,就在我的秋千索上动了手脚,那一次在半空之中一侧绳索突然断裂,才会被远远地被甩了出去,伤筋动骨,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多月。”她眼中寒意逼人,瞪视虞才人道:“和你带给我的那些伤痛相比,我如果真要报仇,岂止让你落水浸湿衣服这么简单!”
虞才人也没看她一眼,冷冷道:“这件事不是有了结论,是那秋千绳索长期被风吹雨淋,腐朽而致。要怪就只能怪天意咯,你为何还怨在我头上?”
萧才人冷笑道:“动手脚的人的确很细心,有意把绳子剪得七零八落,切口不那么整齐,看起来好像真的如你所说,腐朽所致。还挑视力难及的地方制造切口,让它将断未断,教人难以发觉,一切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只可惜,我事后得知,我的小婢曾对你的婢女说漏了嘴,所以唯一知道我那天要去杏花林荡秋千的人就是你!”
虞才人气愤难平,道:“我没做过这样的事就是没做过,你不要红口白牙污蔑我!如果光凭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是我弄断了秋千绳的话,就凭你恨我不一样可以证明是你推我下水的!宫里都传言你去那里荡秋千本就目的不纯,真要我把它都向皇后娘娘说出来么?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模样,就妄图使那些奇技淫巧勾引皇上!你父亲娶了高丽人作姨娘,所以你荡秋千也自是宫里一绝,可以一直荡到天上去,便有心要在陛下面前展露展露。你使钱买通了崇光殿的小太监,探听了陛下的行踪,知道他午后要去武英殿,便守在必经之路上,在杏花林里高高荡起秋千,想制造一场完美的邂逅。那时正是暮春时节,杏花开得正美,被风吹落如梦似幻。落花如雨,美人如玉,流风回带,多么美的一幅场景啊!任谁看了都会心醉。你就是想让陛下知道,你不是一个寻常柔弱的女子,可以一飞冲天,英武不凡,陛下便能对你印象深刻,一见倾心。”
虞才人冷笑着,绕着萧才人的身子慢慢踱步:“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如此煞费苦心,乔张做致,就连老天爷看不下去了。陛下到了那里,没见到美人荡秋千的动人场景,却看到一个人灰头土脸地摔在泥里,那印象怎可能不深刻?”
婉柔看着她俩针锋相对的样子,心中暗叹这宫中争斗之激烈,却想起金萱之前说的那一番话:“萧虞两人也曾因着秋千一事结仇,……,其实崇光殿的太监小福子收了萧才人的钱,转头就把这件事禀告给云昭媛娘娘了,得到的赏赐自然只会更多。昭媛娘娘便派了人去监视,看见萧才人的小丫头蕙儿在秋千架那里探看就起了疑心,为了给萧氏一个惩戒,才下此狠手,不想却叫萧才人错疑到了虞才人身上,叫虞氏背了黑锅。其实昭媛娘娘不怕叫萧才人知道真相,只是更乐得见她们内斗,两败俱伤才更好。”
婉柔本揣度着,便是虞才人落水之事,她应该也不是要故意落水反诬赖萧氏,宫中的女子都愿意自己光彩照人示于御前,最好是能让陛下一见倾心,哪肯在众人面前这般狼狈不堪?况且推人入浅水又不是什么大罪,怎能一招制敌?可不是得不偿失。而萧才人既知道两人的仇怨众人皆知,想来也不至于如此蠢笨做这样引人怀疑的事。婉柔也曾疑过崔御女,当时走在虞才人身后的既只萧崔二人,那嫌疑人毫无疑问便在她俩之中。
好在金萱素来在宫中人缘甚好,又善于察言观色,见微知著,宫中谁亲谁疏,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都难以瞒骗过她去。徐贵太妃房中的小丫头橘芬也曾得她相助银子家中救急,常来和金萱往来,所以很多事情旁人不知道,金萱却知道,这时便一五一十都告诉给了婉柔。
原来崔御女能够入宫也是家中重金打点了徐贵太妃,而虞才人则是求了韦太妃。妃嫔最终拣择之日,众位待选之女已是千挑万选方才能走到这里,心中自是既激动又忐忑,便依次序一列列走上前去,供几位太妃拣选。
只见一行人花鲜柳媚,浅笑盈盈,婷婷立于面前,徐贵太妃便看住崔粲笑道:“这个孩子样貌出众,瞧那桃花的面孔,杨柳的身段!资质当属上品,家世也好,做个才人才不算辱没了。”
韦太妃却笑道:“我看那边上那个也好,容颜既美,又落落大方,仪态举止无可挑剔。太后您看呢?”
太后只笑而不语。经太后拟定的位次下来,韦太妃看上的虞氏高居正五品才人,崔氏却屈居七品的御女。徐贵太妃气得不得了,只对崔氏道:“你来求我倒是求错了人,我虽能让你一定中选,但虞氏那丫头明明哪儿都不如你,反能成为才人在你之上,只因韦太妃素来在太后面前俯首帖耳,唯唯诺诺,自然更比我有面子,更得太后欢心。这般低声下气,我却是做不来的。”
崔氏也自觉家世与虞氏相比不差什么,容貌还在虞氏之上,心中早已不平,偏偏两人还被分配同住宣华殿,虞氏成为自己的主位娘娘,抬头不见低头见,凡事矮人一头,心中更有许多细碎煎熬,却没表现出来,反而将虞氏奉承得很好。虞氏却还懵懂无觉,只因入宫而喜悦,却不知自己早被人记恨上了。
婉柔既知道崔氏有此心结,心中也是了然,崔氏若出手,不只可以祸水旁引,自己全身而退,更可以煽风点火,看萧虞两人仇恨愈结愈深,自己坐收渔人之利。说起来,崔氏既有动机,受益也颇多,更可能是推人下水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