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躲进去的院落,不是旁的院落,它恰恰是栗苏苏的无忧阁。
无忧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等到黑衣人捂着不断流血的手臂,绕到院子里,已经有些有些疲惫。他露在外面的脸苍白似鬼,一双眼睛却如灌了夜色,深沉又锐利。待看到院子里绑着的秋千时,才慢慢放松了些。只是他还没放松到片刻,就又警惕起来,在他左前方走出了个人影,隔了夜色只知是个女子。黑衣人可能怕吓着她,会引来追兵,当下匆匆隐了身影,胡乱进了间屋子。
未央是出来给栗苏苏换热水的,隐约间好像看到院里立了个人,待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未央有些疑心,老眼昏花这个可怕的症状竟出现在自己身上,抖了抖快步进了小厨房去烧热水。
黑衣人胡乱进的这个屋子,香风拂面,暖风扑鼻。重重轻纱掩映下,一姑娘正在沐浴,乌发如瀑,香肩半裸。黑衣人心跳顿时不稳,站在原地,傻了。
栗苏苏今日兴致颇好,因此沐浴的时间就比往常久了一些。未央真是个贤惠的丫鬟,现下栗苏苏浴桶里的水,水温适宜,金银花香弥漫,栗苏苏置身其中,感觉很满意。于是,她抬起玉腿轻轻地敲打水花,看着水花四溅,她便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儿,曲调是《渔舟唱晚》里的一段旋律。
黑衣人怔愣过来,方觉偷看人家姑娘洗澡这件事太过猥琐,便耳根泛红地急忙转过身。却在转身的时候,由于周围光线太暗没注意,打翻了一个闲置的烛台。尽管他及时扶住,栗苏苏还是听到了动静。
未央不会这般冒失,栗苏苏精神一震,素手轻扬,衣袍翻飞,瞬间穿戴齐整。隔了帘子,肃然清喝:“是谁?”
黑衣人自进了这个屋子就有些反应迟钝了,他扶着烛台的时候,下意识往栗苏苏方向看了一回,这一看,他就有些移不开视线:少女自水中迅速起身,衣裙纷飞间,那惊鸿一蹩的曼妙倩影就被覆住,大概是沐浴的时间久了,那声喝斥隔了如梦似幻的轻纱传出时,凭白带了丝沙哑软媚。黑衣人眸色暗了又暗,浑身肌肉一紧。总算在栗苏苏出来前,还记得逃跑。
栗苏苏隔着微弱的烛光往外看,发觉是个男子,当即又惊又恼,见那人要逃走,便顺手抄起一个烛台对准砸了过去。
黑衣人跑的慌乱中有几分狼狈,想来不曾料到栗苏苏一介弱女子还会功夫,一时不察,叫那烛台给砸中了头,呃,华丽丽地晕了。
栗苏苏等了一会儿,见地上的人没什么反应了。才踱着步子走了过去,一手拿了烛火,慢慢蹲下,首先看到男子不断流血的手臂,顿了一下,才缓缓看向男子蒙着黑布的脸,此时那双眼紧紧闭着,睫毛很长,像一把扇子静静合着,烛火一照,在眼睑下方留下整齐的阴影,只两道剑眉紧紧皱着。
栗苏苏看了一会儿,觉得面巾下的这张脸应该很好看,这个人通身的气势也实在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遂她缓了声音问道:“这位侠客,你是被人追杀才流落到此的吗?”
栗苏苏心里已经自动构建了一个关于江湖侠客因见义勇为得罪恶势从而惨遭追杀的故事,这也不能怪她,话本里都是这么讲的!
地上的侠客没有回应。栗苏苏在一旁纠结:要不要掀开他的面巾,一睹大侠的风姿呢!
小厨房离栗苏苏沐浴的房间有点远,未央自然没听到这边的动静。等她提着热水推门进来时,就见栗苏苏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发呆,未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衣衫不整的栗苏苏身边还躺着一个黑衣凌乱的蒙面人,且,从身形上看,还是个男人。
未央吓得扔下水,扑到栗苏苏身边,抱住了她,声音哽咽:“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纵容你任性,应该无论如何都坚持贴身伺候你沐浴。这样,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现在,奴婢怎么和老爷夫人交待,怎么对得起他们!”
栗苏苏从自己身上拨开未央的魔爪,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未央,哪个告诉你发生了悲剧?!快点帮我把这个人扶到我的屋里,他受了伤需要止血,不然会死的。”
未央恢复了神智,看了看栗苏苏,又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默默地照栗苏苏的话做了。等到将黑衣男子架到栗苏苏的卧房里,二人都累得不行,出了身薄汗。栗苏苏找了几味草药,捣碎,叫未央把黑衣男子受伤的部位的衣服剪去,又将伤口清洗了一遍,才仔仔细细给他涂药。
也许伤口有些疼,男子好看的眉皱的更紧了。
未央在一旁看着,忍了几忍,没忍住,还是出声道:“小姐,你,这样到底行不行啊?他是个人,可不是厨房王妈妈家的猫啊。”
栗苏苏面无表情:“死马当活马医呗”
未央闻言觉得这位男子确实是伤的严重了,当即不再言语,专心帮栗苏苏打下手,却听栗苏苏补充了一句。
“正好给我练练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