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的流线型舰艇轰鸣着缓缓上升,吉姆向着到达终点的旅客挥了挥手,顺便留恋地看了一眼他的故乡。
“怎么不多呆一会?”伊泽瑞尔大喊。
“不不不,我还有工作要做!我的同胞可都是善良好客的大好人,祝你们过得愉快!”吉姆看似伤感地摇了摇头,“见到我的七舅姥爷记得对他说吉姆我很想他……”
伊泽瑞尔刚准备问候你七舅姥爷是性什名什的时候……舱门“啪”的一声就被用力关上了。班德尔号轰声调转舰头,没有丝毫迟疑地来路射去,尾部拖着长长的蓝焰。
他莫名其妙地放下手,面前是一大片农场,清晨的露珠在麦尖上摇摇欲坠。伊泽瑞尔全方位地转了一圈,随即捂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说好的目的地是班德尔城,可除了绿色麦田和田间若隐若现的低矮房屋之外什么显眼的东西都没有。这里据说可是约德尔大陆的首都啊!难不成约德尔人都是散养的么……
伊泽瑞尔蹲了下来查看地面,纵横交错的小径像是某种小动物留下的痕迹,而且据观察这种动物重量还不轻,确实很符合约德尔人头大身小的体型特征。
“天呐你真高!”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个毛绒绒的约德尔人从麦丛里一脸惊奇地探出头来,毛发是灰褐色的,露水被震地滴到了他的帽子上。
“呵呵呵……这台词我为什么好像听过。”伊泽瑞尔若有所思。
拉克丝惊喜地跑了过来,皮靴在田埂上蹬得啪啪响。这身行头倒很适合她这样到哪都欢快地蹦蹦跳跳。约德尔人往后缩了缩脖子,又抬起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们俩。
伊泽瑞尔比划了一下,这只……呃,这个约德尔人还没到自己的腰间,一个稍微茂盛点的植被丛就能掩盖住踪迹。拉克丝蹲了下来,从腰间的布包里拿出一块红色的圆形糖果对他晃了晃,小家伙试探性地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掌。这本该十分有爱的场景却让伊泽瑞尔莫名觉得自己在进行某种野外拍摄,正在非法向保护动物投喂食物……
“谢谢您!我叫亚德。”小家伙声音很细,右边嘴巴都被糖果撑了起来,他摘下有些湿了的帽子礼貌的弯了弯腰,“请等一下……”
亚德转身又钻进麦丛窸窸窣窣了一阵子又钻了出来,不过手里效率很高地握着好几根无名小花。“美丽善良的人类小姐,我在此向您郑重地求婚!身后的麦田都是我的私人财产……”
拉克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伊泽瑞尔噗地笑了出来,约德尔人一脸认真地说话戳中了他的笑点。“小家伙你今年多大了?你妈妈还在等你回家吃饭呐!”
“我已经成年了!”亚德举起小拳头抗议,“人类小姐,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拉……拉克丝安娜。”
“噢!拉克丝安娜小姐,麻烦您考虑我的求婚!”
伊泽瑞尔终于意识到问题不对了,这小东西看起来和吉姆差不多大,但是个成年的约德尔人!这样说看起来滑头滑脑的吉姆也是个大人?他原以为大头是以收养的名义雇佣的非法童工……
“嘿!小伙计,我想你找错求偶对象了。”伊泽瑞尔地蹲了下来满脸苦口婆心地说,“你们可不是同类!”
拉克丝头上可还有个哥哥啊,我这可是为你着想!管你是小矮人还是葫芦娃不想被砍死都闪一边去。
“我当然知道!人类和约德尔人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纳尼?还有人好这一口?人家只是想领养个萌宠吧?伊泽瑞尔无力吐槽。他拉起拉克丝的手,看起来很欠地对小家伙摆了摆。“好吧,我的意思是她和你不是同类,她已经有……那个,呃,婚姻对象了。”
亚德看向拉克丝,她顺从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在配合伊泽瑞尔胡扯这方面拉克丝已经很熟练了。
“真是太遗憾了,”亚德耷拉着耳朵,不过手上的花束并未收回去,他又乐观地抬起头。“这是来自亚德的祝福!”
这下轮到伊泽瑞尔有些不好意思了,虽说这是个成年约德尔人,却还是让他有种欺骗小孩的负罪感。
“嘿,要不要考虑给我们带个路?保准有的是糖果哦!”伊泽瑞尔捧着他的脑袋就把他抱了起来,亚德有些害怕地左右望了望。
“不要啊!瓦罗兰有规定……”拉克丝显得很着急。
“放下他!”一个高八度的声音打断了拉克丝的话。伊泽瑞尔抬起手往右边看过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跳出来个蓝色皮肤的小个子。
一张瓷娃娃一样的面孔看起来比毛绒绒地更像人类,有些罕见的白色头发,头上带着的护目镜比他的还要大一号,一看就知道是约德尔人专用款。两只粉红色的大耳朵让伊泽瑞尔有种想摸一摸的冲动,不过就冲人家手上的武器还是算了,身上的衣服也是明显为了轻便耐磨而设计的。
冲这行头十有八九是个当兵的,剩下一两成可能就是个土匪。
他把亚德放了下去后抬起双手,指着他那圆筒状的是……枪?哦不!是火炮!看起来比在场的约德尔人都高半个头……伊泽瑞尔丝毫不敢懈怠,当初凯特琳手上的狙击枪不也像个中世纪玩具么?
“哥们……有话好好说。”他僵着身体。
“人类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不能抱起约德尔人!你允许他了吗?”蓝皮肤的约德尔人瞪眼,问亚德。
亚德犹豫了一下,老实地摇了摇头。
“喂,兄弟!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还有这奇葩规定!”伊泽瑞尔有些懵,他压根没多想,无论是心态还是手感都和抱起邻居家的二哈差不多……
“因为人类和约德尔人是平等的,但人类有身高优势,所以这个举动是不礼貌也是不允许……”拉克丝捂脸。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入侵者?正常的冒险家经过黑貂山脉会有斥候引领的!”他举起炮口对准伊泽瑞尔,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皮城!我们从皮尔特沃夫来的,”伊泽瑞尔赶紧回答,“坐着一个很大的舰艇,刚一下来就遇到了他。”
“是‘次舰’?”蓝皮肤的约德尔人神色一动,手指从火炮尾部的扳机上移开,“你们的驾驶员叫什么名字?”
“是吉姆!”
“吉姆?我听说过他,”小个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伊泽瑞尔有些放心下来,看来飞艇驾驶员都有点来头啊,那个看上去有些狡猾的吉姆也许是个公众人物?
“看来他还是干着偷渡的老本行,下次看见他我一定要让他尝尝爆裂炮弹的威力!”蓝皮肤的约德尔人再度瞄准了伊泽瑞尔,“嘿!想看看焰火嘛?”
“没问题啊!可是你不该指着天上么!”伊泽瑞尔心里腹诽了吉姆一万遍,怪不得跑得比兔子还快,果然是以前干着不法勾当,现在还连累他们被当成偷渡客!
“咚”得一声,声音有些干瘪,和他想象中轰隆声完全不同,伊泽瑞尔下意识抬手护住脸。只听见脚边的亚德一阵惊呼。
“这玩意是糊弄人的么?哑炮了?”过了好一会啥感觉都没有,伊泽瑞尔嘟囔着慢慢睁开眼睛。
蓝皮肤的约德尔人摇晃着脑袋“噗通”一声倒了下去,“好多……星星啊……”
伊泽瑞尔脸颊抽搐地看着她,站在约德尔人身后的拉克丝匆忙放下魔杖,捋了捋耳朵边的头发,对他一脸无辜地露着白亮亮的牙齿。
一根激射而来的黑色短刀如铁钉般嵌进了树干里,雾气被倏地震散开了。树枝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为数不多的绿叶往下纷纷而落。一个靠在树边的魁梧身形站了起来,前一秒还在闭眼梦寐,下一秒却如战士听到了出征的号角,巨剑横转,盔甲震响。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玩转着匕首的女刺客就站在那里,丝毫不担心有人会偷袭一样静等着他的赴约。
“为什么要如此坚持?”盖伦用剑指着她,蓝色军团悄无声息地潜藏在他身后。
“你的伤口?嗯……和飞溅的血液?”卡特琳娜歪着头,仿佛只是少女提到自己窗台上的某朵花名。
“那你……可要多准备几件衣服了。”他脸色有些古怪地喃喃自语。
这句话可逃不过顶尖刺客的耳朵,卡特琳娜眉毛往下挑动了一下,看起来微微动了怒。
战局很快地铺展开,不过宽阔的平原空地上还是只有两个人。红蓝两种颜色模糊地交织在一起,刀剑接触碰撞出火花如同一场华丽的格斗教学。
“嘿,你说将军……”某拿着盾牌的年轻战士压低着声音。
“别那么直白!用老大,老大!”旁边的弓箭手赶忙捂住了他的嘴。
“哦哦哦!老大,老大。”年轻战士忙不迭地点头,“你说老大是不是对那女刺客……嗯,抱有好感?”
他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尽量让自己的用词含蓄模糊一些。这两天他们已经看了无数场这样的打斗了,按理说女刺客第一时间出现就招呼弓箭手一阵乱射,或者干脆全体突击是最最有效的,无论有多高超的技巧终归不敌人数碾压。将军却选择单枪匹马地上前应战,即使受伤也在所不惜。虽然将军的理由是为他们着想,可这让人没办法不遐想杜撰点什么。
“我看八成是红头发的刺客对将军……”旁边蓝头发的枪兵眼冒金光地围了上来加入了讨论。他们现在身为无畏先锋军团的一员,凭借的都是实力而非身份,未服役之前很多人都是平民出身。现在让他们坐在这里闲着当了两天的观众,难免落入了俗套。
“你们想想看啊,雷瑟守备的任务是去偷袭我们侧翼,现在被我们耗在这里了,她既不率领军团和我们一较高下,也不退回后方去正面交锋,而是每天来这做无意义的挑衅,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什么?”盾战士一脸茫然。
“猪啊你!当然是为了见我们老大!看来她也觉得诺克萨斯不是个值得效忠的对象,所以才想投靠德邦。”弓箭手顿悟似得一拍大腿,围观者一阵嘘声。
“可她终究是个诺克萨斯人,而且还刺杀了那么多德玛西亚士兵,老大和她……不太可能吧。”
“都是为了各自的信念而战,也许她会假装被俘虏什么的,然后顺理成章地宣个誓赎个罪就完美解决了?”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本英雄传记,“书上都是这么说的,看老大一脸兴奋的样子也不会拒绝,毕竟那女刺客身材可真好!”
话音刚落,卡特琳娜的握紧双匕在半空中猛地翻滚了一圈半,盖伦脖子上的蓝色围巾断为两截,同时还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线。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觉到脊背上一阵发寒。
“咱们……还是聊聊德玛西亚的女孩吧!”年轻的战士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哦?你想聊谁呢?”握着法杖和拿着短弩的少女们也皮笑肉不笑地凑了上来,手腕上的饰品闪着亮光。
威戈斯兰翻上树干顶部,士兵们的嘈杂声和打斗声都逐渐远离。从这可以看到对面树林中的临时营地,还有几名雷瑟守备的士兵在站岗巡逻,自己这边的封锁线也没有任何漏洞。
一切都很正常,但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如同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阴影之中,必须撕开这平和的表皮才会看见掩藏在更深处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