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德里手抬起头盔檐,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乌云,和旁边的士兵相视一笑,身后的卫兵室飘来红茶的香气,雨点落地他们就可以坐在卫兵室惬意的享受着茶点欣赏这座城市的雨景。
守卫这种家族府邸算是一个闲职,在这个城邦里,没有人会不长眼来到这里来搞点破坏!
“咚,咚”“咚,咚”
好像什么声音密集的传过来,如沉闷的鼓点越来越近,他收起笑容有些疑惑,心跳随着声音居然有些加快了起来。
直到看见人形轮廓才反应过来。那是奔跑的脚步声!
他吃了一惊,赶忙把手中长矛指向前方。
透过雾气能看出只有一个人!他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了。
卡德里曾是军队里的侦察兵,从脚步声判断敌军的数量和类型是最基本的技能,
至少得三四个健壮男子的重量才能发出这种程度的脚步声,而对方明显只有一个人。该死!那简直是头重装犀牛!
冷汗从脸上滑落,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不敢轻举妄动,那种级别的人物如果想强行突进再加十个人可能都拦不住
阻挡他的自己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不过他没考虑过后退,绝不退缩的军队准则已经刻入他的灵魂。
而且他坚信没有人敢单枪匹马冲进这里,所以他只是弓着腰咬紧牙关的等待对方的停下。
果不其然是个魁梧的男人,在接近他们的时候就逐渐放慢了脚步。雕塑般高挺的鼻子,棕色的短发略显粗犷,凹陷的眼窝里一对灰蓝色的眸子如北方苔原上不化的坚冰。
那身巨大的板甲就足够压断我的脊椎!卡德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看到这张脸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对方不是别人,是这座宅邸未来的主人,之一。
“将....”他恭敬低下头准备问候,男人摆了摆手,压低着声音,“不要告诉长老们。”他识趣的退到一边,尊敬的让开一条路。
比起家族长老,显然这个统帅了最强军团的年轻将军在卫兵中更有威望。
但将军自愿进行的巡逻从来都是要天完全黑下来才会结束,所以他才没有考虑到这位大人,一路的奔跑让将军看起来气喘吁吁,粗重的喘息声很远外都能听到。
卡德里为自己的发现震惊,虽然很年轻,但将军的强大却是无需置疑的,就算是战场上也没有人看见他这么狼狈过,他咽了一下口水,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有看不见的黑影压在了心上。
目送将军的背影离去,旋即摇了摇头,自己只是普通的卫兵。这些不是自己能关心的事情,
快点下雨吧,他在望着乌云默念,头顶雷声作作,银光乱舞。
看起来守卫不会造成麻烦,男人打开自己的房门,确认没有被管家或者仆人发现,小心地关上门反锁了起来。脱下厚重的盔甲挂在墙上,盔甲下的纯蓝布衣早变成了暗蓝色,这是被汗水浸湿的样子,他有点庆幸这个城邦发达的水利系统,就算在自己房间也有盥洗室,否则他只能一身臭汗的直到晚宴了。
脱下布衣,接了一桶水从头淋到脚,虬结的肌肉在皮下来回滚动。甩了甩头,还来不及擦干随手就从衣架上拿起件灰色外套重新穿上,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他要去见他的妹妹。
花园秘密小径被繁茂的树枝装扮得像个漆黑的洞口,他犹豫了一下,如果不想破坏这种名贵的花灌木就必须做点牺牲了。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光明正大的过去,家族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规定他只能在公众场合见他妹妹,想起家族的长老们不禁一阵烦躁。
“轰隆隆……”一道闪电劈向远处皇宫边上的高塔,没时间了!他猫着腰钻了进去,一路狂奔着,像一头敏捷的豹子……不,狗熊。
她,也就是她的妹妹和大部分普通女孩一样害怕打雷,害怕下雨天。即使被誉为最年轻最有天赋的魔法师之后还是如此,男人叹了口气
何况前天还发生了那样的事,父母亲也该被觐见皇帝为外交方面忙的焦头烂额,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应该是蜷缩在被子里无声的哭泣吧。
想到这里,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又一道闪电利剑似的劈在家族主事厅“守卫殿”屋顶的刀剑徽章上,雷声一同砸落下来。房间里传来一阵惊呼,
男人抹了一缕脸上的殷红,那是穿过玫瑰丛付出的代价。他赶紧冲到房门口,叩响房门。
“妹妹,别怕,我来了。”有些焦急。
“哥哥?你来……干什么?”语气果然是带着哭腔。
“从小到大你都怕打雷,今天母亲也没办法来陪你,”他低声说。“我知道你害怕。”
“我没事。”女孩抹了抹眼泪,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只是声音还带着微微颤抖“你快走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我还在被关禁闭,长老知道会责罚你的。”
门上果然上着锁,虽然自己一只手就能拧开。
“那时候不能怪你。”男人低下头,手中的拳头倏然攥紧,“如果当时我坚持亲手困住那家伙的话,就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了”
“没用的。”女孩坐在床边,眼泪又眼角滴落到白色的裙子上,印出褐色的圆斑,看起来就像洗不掉的污垢,“我明白自己的力量……就算是哥哥,也会受重伤吧”
“最起码不会让你这样痛苦。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你先开门,我想进去说话。”
“我真的没事。”女孩坐在床边不为所动,轻声的说“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也许睡一觉……我就会好起来的。”
“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么,”男人有些无奈,“如果就这样下去,恐怕你一生都会自责吧。”
说完顿了一下,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只能微微听到女孩压制地抽泣声。
“好了,开门吧。他还没有死,我刚从大师那里得到消息。”男人靠在门上幽幽的说。
一道堪比闪电的亮光划过,“轰”的一声,房门把手处破出规则的圆形,像是被极高的热量洞穿,门上的锁滴在地上成了一滩铁水。
男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能造成这种破坏的少女居然还怕打雷?真令人费解。
门被着急的推开了,窗外转瞬即逝的闪电照亮女孩雪白的肌肤和身上的蕾丝裙。
“啊”女孩捂着耳朵蹲了下来,雷声震耳欲聋。
男人赶忙扶她进屋,打开灯罩里的照明星光棒,温暖的淡黄色充斥着房间。
灯光太显眼了,他赶紧把门关上,可灯光还是透过破坏的轨迹洒了出去。
就像招蛾子一样管家也很快被招过来吧,男人默默的想,能用的时间不多了。
可还没等他回头,手就被紧紧地拉住了,
“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吧,他没有死,是真的吧!”握住他的手很凉,似乎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他甚至都有错觉会甩不开,好似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女孩红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她擦了擦眼角,眼泪却又流了出来,睡裙下掩盖的身体却不知何时变得有些玲珑有致,一头美丽的金发却稻草似得枯黄纠缠在一起。
男人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妹妹长大了,哭相却和小时候丝毫未变。
“恩”他温柔擦了擦妹妹脸上的泪痕。“他还活着,大师说明天就会醒来。”
少女呆滞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即变成了狂喜,激动的扑向自己的哥哥,紧紧的抱住他。嘴里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就像三年前自己第一次上战场归来的那样欢呼雀跃着,少女身材已经发育的很高挑了,但还是只能够到男人的胸口
他笑着抚摸着妹妹的头,心里的阴霾也减轻了不少。
“可是受那种...冲击,怎么会两天就恢复呢?”平静下来的少女看着自己的颤抖的手问。
“哈哈,说明你还不够厉害喽!”男人故作轻松的哈哈大笑,引得少女生气的鼓着嘴,
“不过我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他,在他好之前都要陪在他身边。”
“恩”妹妹抬起头,他看见一双坚定的眼睛。
“对了”他一拍脑袋,从胸口摸出一条坠饰。“差点忘了,大师说让我给你的,他说能让你的心情好一些”
那是一个蜗牛大小的琥珀色时钟,被拴在银色的项链上,莹白色的指针不停的走动着,但似乎和标准时间相去甚远。
“恩,哥哥你帮我戴上吧。”少女乖巧的伸着脖子。
“好了,很漂亮。”男人摸了摸她的头。
“谢谢。”少女低着头轻声的说,
男人把地下的枕头捡起来,摸了摸,已经湿透了。
自从前天开始就没好好睡过,现在完全放下心来,倦意像狂风一样席卷而来。她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这两天一定睡不着吧。”男人看出她在强撑着。“女仆们也该过来了,剩下的事我会处理,你就安心的睡吧。”
少女闭着点了点头,往后一仰就倒在了床上。
就算是夏天,女孩子不盖被子也会着凉的。男人苦笑着拉过被子帮她盖上,把边角细细掖好。
门外传来女仆的惊呼,为首的管家震惊的看着被损坏的门和透出来的灯光。大小姐因为一些事被关禁闭,暂时用不上女仆,所以他们都在不远处的房间里休息,只是一会过来看一眼。
那可是家族最宝贵的明珠,如果因他的管理不当而出什么岔子的话……不敢想下去了。
管家脸孔扭曲,肾上腺素狂飙,正要红着眼领着女仆往里面冲。
“嘘,小声点,她睡着了。”房门“咯吱”一下打开了,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
管家一愣,长舒一口气,但还有些后怕。
“家族议会规定你不能私自见小姐.....”
“哦,我知道,今天有些重要的事来找她。”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既然事情传达到了,他也不用顾忌什么。
“可我想,长老们知道了不会很高兴的。”他低着头,话语中却似藏着刀剑。
“哦?”男人皱眉,感到隐隐的不舒服,就像有泥土掉进衣服里那样。仔细一想就明白了,管家这么好的棋子,老家伙们用的应该炉火纯青。
不过他心情很好,挥了挥手没有在意。
天上雷云还在积累着,他想了想,指着女仆们。
“你们几个,在小姐醒来之前都守着她。还有这扇门,等小姐醒来再换。”
女仆们面面相觑,但还是顺从的应了声,只有管家站在原地没动。
男人吩咐完就往回走,他是真的累了。晚宴就要开始了,现在回房换正式礼服还来得及。
不过这次不用走小路了,无声地笑了笑,脸颊传来丝丝疼痛。
明明还有银光闪动着,房间里少女却仿佛沉浸在最深层的梦里。夏铭如果看到了一定妒忌的要命,这就是睡眠的最高境界“雷打不动”啊!
少女做了一个感觉很美好的梦,梦里一切都很好。她刚刚回到学院,过着正常的生活,也许明年就能加入正式军队去帮助哥哥了,以魔法师的身份。
本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但她却开心不起来,好像忘记了一些什么东西,一些本该铭刻在心的东西。
不对吧,有什么地方不对。她有些恐惧的睁大眼睛拼命的想看清楚。
但那就像许多年前的画面,被绵密的雾气笼罩着。
时钟样的坠饰安静的散发着柔白色的光,她终于不再抵抗,像个孩子沉沉睡去。
有时候遗忘才会有最美好的开始,仿佛有人轻声叹息。
窗外,雷声不再,倾盆大雨汹涌而下。
黑色的铅笔在纸上沙沙的移动,夏铭趴在桌子上一丝一丝修饰着女孩的面孔,明显是在做最后的收尾。
他曾经半开玩笑的送给高一班长一幅“二哈的周末”,画的是一只哈士奇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
当时属狗的班长扫了一眼,就被吸引了目光,双手颤抖,面色凝重。
忽然连笔带画都砸了过来大吼道:“少拿黑白照片唬我!”
喂喂!夏铭目瞪口呆,哥们你好好看看行不,这是纸啊,纸啊!
日后如果有某位赫赫有名的绘画大师偶然从垃圾桶里翻出来张纸,估计会不惜犯下绑架罪也要把他收为弟子。
夏铭以前没关心过这方面,但这次班长诡异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不寻常。
上网看了些现实主义的名作之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学过画画却比某些大师画的还要逼真,这种事被人知道会被砍死吧。夏大画家抠着脚丫哀愁的想,手上如果再夹只烟头,为孩子学费愁白了头的气氛烘托的就完美了。
这事也让他警觉起来,小命要紧,那以后画画再没让第二个人看过了。包括他的爸妈,天知道他们看到后要把他塞到哪个天才遍地走神人多如狗的鬼地方,管他是哪,自己悠闲的日子肯定是到头了。
不过他是真觉得自己不会画画。
画这玩意很难么?夏铭烦躁的抓了抓头,脑海里的图像自然浮现,他只是按部就班的誊下来,就像小学把一张薄纸垫在画册上慢慢描一样。
慢慢的,一羽一毫,直到与记忆完全重合,回过神来纸上就是黑白照片一样的东西。
不像创作,更像“复刻”,从某方面来说确实是不遇的才能。
他不是很喜欢画画,跟拍张照片有啥区别呢,没意思。
但今天不同,他起床后就拿起笔,第一次想把“梦”抓在手里。
以前的画都是他亲眼看见的东西,每个细节清晰无比的印在他的记忆里。而梦不一样,
科学表明深层次的睡眠才会有短短的映照现实之梦,每个人的梦都应该有大雾笼罩的朦胧,醒来后只能感叹的回忆起零碎模糊的片段。
可昨晚居然一连做了两个梦,和以往不同,最后梦见的女孩简直像是他保存在桌面的高清PS4美少女图片那样真实。
真实到他可以付诸纸上。
望着纸上女孩月光下的泪脸一阵恍惚,唇上隐约残留着微烫的温度,仿佛又回到那个略带哀伤的梦里。
可第一个梦是什么呢?夏铭有些头疼,完完全全地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