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这一切,邱忘川已经十分疲累,闭上眼睛不住地喘气。
海宝和杜雪衣二人听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海宝道:“那洪昌着实可恨,只可惜后来他发现了那咒语是假的,没有因此而丧命,实在是便宜他了。”
邱忘川道:“我恨他,恨不得拿它的肉去喂狗,恨不得他立刻从这世界上消失!恨得不愿亲自去杀他,因为根本不想再看见他!”
杜雪衣道:“这恶贼,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邱忘川道:“这仇恨本来不应该由你背负,都是娘不好,当年我一步走错,害得我们一家不得团聚。这十年中,我无一日不在悔恨中度过。”
杜雪衣道:“娘不用自责吗。这十年来,娘背负的愧疚已经足以弥补你的错误了。爹想来早已经原谅娘了。”
邱忘川道:“衣儿,你太年轻,根本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得到原谅就可以放下的。当你爱一个人,爱到索取无度,爱到斤斤计较,所以才会对他些许的冷落而心生怨怼。因为想时时刻刻厮守在一起,最终导致两个人分道扬镳。生离的痛,远远大于死别。这才是最惨痛的教训,是一辈子都逃不过的惩罚。”
两个年轻人对这段话似懂非懂,也难怪,他们感情上一片空白,自然不能理解这些话的含义,只是从中听出了,邱忘川对杜展鹏始终是一片深情的,并且对自己曾经的过错而深深感到后悔。
看邱忘川累了,海宝道:“邱山主,您太累了,好好休息吧。现在杜大叔回来了,一切都会解决的。”
杜雪衣道:“是啊,娘,您就放心吧,先好好把伤养好,别想那么多了。”
邱忘川略微点一下头,不再作声。杜雪衣将被褥给她盖好,二人一起悄悄出去了。
等二人出去后,邱忘川拿出袖中的玉佩,轻轻翻看着。这块玉佩她曾经见过,那时候没有仔细看就被杜展鹏收了起来,她还笑他小气。不就是一块玉吗?价值连城的她也有的是,谁稀罕!
不想他对这块玉如此珍惜,一直珍藏到现在,并且佩戴在了身上。
如今,它是她的了。手中留着他存在过的痕迹,她心中微微欢喜,摊开手掌来仔细把玩着。
“两心如一,天长地久。”两行小字映入眼帘。
“两心如一,天长地久。这是你心中的期盼吗?如果不是与我,又是与谁呢?”邱忘川拧起眉头,思索着。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消耗了太多的精力,此刻竟然觉得头有些疼。
算了,不去想了。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出去以后,海宝让杜雪衣回去休息,自己去找杜展鹏。当日杜展鹏托付他将伏魔珠交给邱忘川,哪知此事却出了差错,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事告诉杜展鹏。
屋里堆了许多草药,杜展鹏一边思索一边不时抓出一些来,放在旁边铺开的纸上。海宝进来,他头也不抬,道:“自己随便坐吧。”
海宝和他同住一个牢房两年,知他脾性,也不讲什么客套,自顾自搬了一个小凳子坐下来。
看了一阵,杜展鹏也不理他。海宝沉不住气,叫一声:“杜大叔!”
杜展鹏一笑,道:“小毛头,还是叫‘瞌睡虫大叔’听着顺耳。”
海宝心中一动,没想到杜展鹏也是一个性情中人,还念着昔日的情谊,便道:“是。”又想到杜雪衣听见了肯定不高兴,忙道:“可是杜姑娘……和邱山主肯定会不高兴。”
杜展鹏道:“小毛头倒是长大了,鬼心眼也多了。”
海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杜大叔,你当年托我交给邱山主的咒语,我一五一十告诉她了,但是那个伏魔珠,却无论如何取不出来。”
杜展鹏“哦”了一声,似乎并不吃惊。又抓了两味药,拍拍身上的药渣道:“这事邱山主跟我说了。”
原来邱忘川早已和他见过面。那邱忘川表面上整日不出营帐,实际上却早已将一切查明。
海宝道:“杜大叔,那伏魔珠究竟哪里去了?”
杜展鹏道:“我且问你,自我将伏魔珠放入你身体以后,你可曾遇到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海宝将一念咒语身体内就发光、而且功力倍增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杜展鹏道:“好,我没看错你,我知道了。”
这一句没头没脑地话,搞得海宝一头雾水,不解道:“杜大叔,您知道什么了?那伏魔珠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展鹏道:“伏魔珠的事,先不要追究了,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邱山主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海宝不明所以,但是看样子,伏魔珠的事情不会再给他造成什么麻烦,而且杜展鹏信任他,丝毫没有怀疑他,不由地一阵感动。转念一想,或许伏魔珠关系到一件什么秘密,不好对外人说,也就不再追问。
杜展鹏又对着一大堆草药,眉头紧锁,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海宝探身去看,都是些药名,有些药名还被圈上了。
海宝一想,这军队里大都是跌打损伤的药,可能种类太少,就问道:“杜大叔,这药都配齐了吗?还缺什么药吗?”
杜展鹏头也不抬,指着圈上的几味药道:“缺几味,倒也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很好找到。只是这药引子有些麻烦。”
海宝道:“有什么麻烦的?就算是人参、鹿茸,药铺子里也总该有吧,我去抓来就是。百里之外应该就能找到药铺,来回半天也够了。不知道这药引子是什么?”本来这药铺很好找,但是由于百姓都逃走了,附近药铺自然就关门了。
杜展鹏道:“不是药材,是新鲜的童子尿。”
海宝道:“童子尿?”
杜展鹏道:“是的,要三岁以下小儿清晨第一泡尿,取了立刻煎药。老百姓都避难去了,要找到小孩,也得到百里之外了,来回半日,拿回来也不能用了。”
海宝曾经听说过童子尿可以作药用,但是从来没有见人用过,没想到今日竟然因为这个而着急了。暗自思忖了一番,道:“可以找个小孩来,等邱山主病好了再送回去。只是这兵荒马乱,不知谁家的小孩愿意交给咱们?”
杜展鹏道:“问题就在这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试试。多给些赏钱,说不定有人家愿意呢?”
海宝道:“好,我马上就去。”将杜展鹏写的药方子叠好,放在贴身的衣兜里,出门找了匹快马,疾驰而去。
行了将近二百里,才来到一个小镇,找到一家药铺。将药配齐,海宝向药店老板打听道:“掌柜的,不知这附近谁家有未足三岁的小孩?”
老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将海宝打量了一番,道:“你找那么小的孩子做什么?你不会是来寻亲的吧?也难怪,这乱世,亲人走散了也不奇怪,只是要找一个那么大的小孩却是困难。”
见老板误会了自己,海宝忙道:“不是,我只是要寻些童子尿来。”
老板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我看你军人打扮,也不像是寻亲的。是不是军队里有人得了什么病,需要这童子尿做药引子?这童子尿专治温热伤阴、阴虚火动之症。对了,不知道那些妖兽打得怎么样了?何时才能将他们消灭干净?你看我这药铺冷冷清清,再打不完,我这药铺也要关门了。”
老板自顾自说了一大堆,也没有回答海宝的问题。海宝只得道:“这个难说。却不知这附近谁家有三岁以下的小孩?”
老板这才想起了海宝的问题,道:“要说平时,这小娃娃多得是,只是现在可就难找了。妇女儿童基本上都送到别的地方去了,大部分都是身强力壮的老爷们儿留在这里看守家园。不过呀,也许有一些人家还没有搬走,你一家家问过去,总该能找到一个。”
见问不出什么,海宝道了谢,出了药店。心里盘算着是否再向前走走,到人烟稠密些的地方找找。毕竟心里还抱着希望,骑着马沿着街道慢慢走。只见这街上行人非常少,偶尔有一两个,也都是大老爷们,看不见一个妇女儿童。那药店老板说得果然没错。
快走出小镇了,海宝正准备骑到马上,突然听到一阵稚嫩的哭声传来。海宝大喜,循着声音找到一座破庙前,将马拴在门前一棵歪脖树上,走进庙里。
只见一个少妇抱着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儿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少妇容貌清秀,神情憔悴,衣服朴素整洁,脚上只有一双白色的罗袜,没有鞋子,身旁放着一个小布包袱。再向旁边看,海宝吃了一惊,只见一根麻绳自房顶垂下来,挽成一个圈,下面放着一个破旧的矮凳,一双葱绿的绣花鞋整齐地摆放在矮凳旁,显然是少妇准备悬梁自尽,又舍不得孩子。见海宝进来,少妇一双眼睛略带恐慌地看过来,随即又低下头去,抱紧了怀里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