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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铁骨琴声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爆发。蓄谋已久的日本人凭其优良的装备和强大的武器肆虐我神州大地。一九三八年一月,日军进逼山东,韩复榘未战先逃,范竹贤以耄耋之躯孤军抗日,誓死不过黄河,终因力量悬殊,兵败至黄河岸边杀身成仁,全国震动。幸好张自忠将军和庞炳勋将军冰释私怨,于二月初二龙头节在临沂城歃血为盟,共抗日寇,临沂血战拉开帷幕。黑虎查掌门萧羲之率众徒弟应临沂保安司令张里元和警察队长王大海之邀请,召集门下众学员,组建大刀队,共保临沂城。穆刚联合虎头山附近武装力量,举起抗日义勇队大旗,共抗日军。

这天,密布的阴云模糊了晨曦,李猛带三十名手枪队员运送弹药后准备回山休整。途经一个小村庄,他发现村口处有鬼子站岗,便让队伍隐蔽在一堆堆的柴草垛间隐蔽前进。正行进间,忽然柴草垛中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李猛带几个人悄悄的靠近,摸准位置,一起伸手,把草垛中的人一把摁住后给揪了出来,原来是个干瘦的老头子。老头子满眼惊恐的看着这帮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好像是吓傻了。

李猛一拍老头的肩膀:“嘿,老头儿,你在这躲猫猫哪?”

这老头这才回过神来,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帮人,疑惑的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李猛便说了自己的身份,这老头一愣,关切的问:“你们真是来打鬼子的?”李猛笑道:“我们给张将军护送武器和粮食,还没跟小鬼子正式干过呢!”老头一听,一下子跪倒在地,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你们有枪,救救我的儿子吧!”李猛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原来,这个老头姓王,儿子王三虎,年方十六,是县学的学生。因为日本鬼子兵锋直逼临沂,王三虎便回到家里,动员身边的人支援抗日将士。不想鬼子兵力装备太精良,抗日将士浴血奋战,肉体之躯却难挡刚枪铁炮,损失极其惨重,临沂城周边陆续陷落。一些地主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拼命迎合鬼子的心思,派出民团大肆捕捉抗日分子,王三虎也被捕。本来地主见王三虎是个孩子,只是吓唬他一下,让他喊几句亲日的口号。不想王三虎铮铮铁骨,竟不肯让步半分,反而破口大骂汉奸卖国贼。恰好有一小队鬼子来收给养,听到王三虎的怒骂,便有心杀一儆百。他们先是逼迫王三虎投降,王三虎不睬,只是大骂。恼羞成怒的鬼子打断他的腿,割下了他的舌头,扔到猪圈里……可怜王三虎腿不能走,口不能言,醒来后悲愤的向苍天大吼,听到的人无不黯然泪下。王三虎吼哑了嗓子,他安静了下来,忍着无比的剧痛做起来倚在猪圈墙上,从怀中掏出口琴,吹了起来,血水从他的嘴唇和口琴里流了出来,这一吹,就是一夜......

“救人!”李猛和战士们已经满腔悲愤,如此的英雄,是值得用性命去交换的!

战火绵延,习惯早起劳作的人们都呆在家里,即使家里的房子已经破烂的抗不住稍微大点的风,可是那是自己的家啊,家里有最亲爱的妻子、丈夫、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万一真的有一颗炸弹飞进来,最亲爱的人们都能在最后的时候看上一眼……死去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了,活下去的人的心里或许会有塞绝天地的悲愤,但是在他们的心里,对亲人的爱永远多些。

趁着光线昏暗,王老头带着李猛等人轻步走进猪圈,站岗的人坐在地上还在熟睡,李猛把王三虎陷入昏迷的王三虎背起来便向外跑去,站岗的人抬头看了看远去的背影,又坐在地上继续大睡。刚跑出庄,就听见庄内一阵喧哗,响了一声枪声,鬼子从庄内追了上来,“叭叭叭”枪声大气,有几位战士挂了彩。李猛一看,知道打下去肯定要吃亏,背起王三虎准备撤退。不想这鬼子们训练有素,分成三个战斗小组组成倒三角形的阵形从后面追杀,李猛等人虽然熟悉地形,可无论怎么跑,怎么都甩不掉鬼子的追击。跑到一个村庄的场地里,里面堆满了麦穰垛,李猛见后面暂时没有鬼子追来,便让战士们分开跑,鬼子地形不熟,肯定不敢过于分散兵力。王老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儿子,决计不在走。他留在柴草垛里,点着了麦穰垛,燃起了漫天的大火,熊熊烈火,浓烟滚滚,不久鬼子追了过来,可他们地形不熟,视野也不好,便没有再在追杀。李猛到了虎头山,战士们都已回来。盛春娇迅速检查王三虎的伤势,却发现他已经离开了人间,李猛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穆刚派人下山寻找到王老头的遗体,安葬在孝先庄。“好兄弟,待到打跑鬼子,我一定送你回家!”李猛看着漫山的金银花,心中暗下了决心。

庞炳勋和张自忠两位将军浴血奋战,以绝对劣势装备在正面战场与日军精锐师团打的难分难解。日军久攻临沂城不下,便故伎重演,派一支大队迂回到临沂城西南的朱陈村,试图打开一个缺口,从而攻破临沂城的防御体系。驻守朱陈阵地的是临沂专员张里元率领的三百保安团,指挥部设在朱陈村的宝泉寺。

这天正值清明,朱陈村的上空东北方向飞来几条飞艇,一接近东北围墙,便扔下数枚燃烧弹。鬼子的燃烧弹里有白磷,包了铁皮的北门竟然被烧坏,朱陈村东北部陷入一片火海,当场烧死炸死多名村民。不等百姓们救火,鬼子们的钢炮雨点般打了过来,张里元见庄门被毁坏,吓破了胆子,拔腿便跑。他这一走,保安团一下子没了主心骨,也跟着仓皇逃窜。该村民团长姓孙,他见保安团溃逃,便觉得朱陈村不保。他一边派人疏散百姓,一边带二十多名民团堵住庄门,硬是堵了半个小时,约莫乡亲们都走远了,这才撤出朱陈村。

鬼子占据朱陈村后马上布防,砍光村里的大树堵住庄门,四处埋下地雷,待援军一到,便可一举突破临沂防线。

鬼子的行动很快便被庞、张二位将军侦知,他们果断作出决断,派四十军一部占据蟠龙山,五十九军一部把住北门,轮番攻击,昼夜不停攻打了十七天,村里的鬼子精疲力竭,弹尽粮绝,终于不支撤出了朱陈村。由于正面战场吃紧,两只劲旅又有新的作战任务,张里元部又调回来接防朱陈村。

却说这鬼子大队贼心不死,老想着从朱陈突破,见两支部队一离开,便又来侵占朱陈村。张里元得到消息,急行军抢到南门埋伏下来,憋足了劲要打鬼子一个伏击,不想让鬼子的飞机发现,被鬼子一顿重炮又给炸得狼狈逃窜。

刚回家的百姓又开始了逃难,民团的人数太少,无法阻挡鬼子的进攻,眼见民团员死伤殆尽,百姓们还没有全部逃出村去。百姓们震天的哭喊声惊动了宝泉寺的住持,他点燃了寺里的所有家当,带领所有的和尚走出寺门,端坐在鬼子进村的道路上。朱陈村有礼佛的传统,宝泉寺便是朱陈村的村民筹建,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寺里有十多名僧人,香火颇盛。

杀红了眼的鬼子们正要将村里的百姓屠戮一空,以发泄心中的戾气。猛然看到宝泉寺上空一股股浓烟冲天而起,十来位宝象森严的僧人正双目微闭口诵佛经端坐在路上。这群杀人的恶魔怔住了,他们举起武士刀,砍死了前面的几位僧人,嘴里哇啦哇啦的喊着什么。不用翻译,大家也知道鬼子们正威胁他们让路。

死者脸上依然是出奇的平静,死者滚烫的鲜血迸溅在生者的脸上,生者也依然平静,仍是双目微闭,口诵佛经。鬼子们的手有些发抖,对于不畏惧死亡的人们,杀掉他们容易,可是自己发自心底的恐惧却会更加强烈。

鬼子们停下了追杀的步伐,和和尚们对峙了起来。半个时辰后,剩下的和尚抱起同伴的遗体,飘然离去,所有的鬼子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离开。孰对孰错,孰是孰非,这队异族的侵略者从留下的断壁残垣之间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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