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相公脚步如飞,循着偏僻的小巷子左拐右绕,晃过几片宅子,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他鬼祟地扭头四下打量一番,敲响了小木门。
“吱呀”一声,小木门打开,有位家丁探出头来,见来人,赶忙放行。那相公侧身滑了进去,一路小跑奔向院子。
书房里,蒋宏盛神情紧张地走来走去,团团转了几圈。他低头似在思索着什么,眉头紧皱,左右手不停地揉搓着。
“咚咚咚”有人敲门!
蒋宏盛一惊,慌忙开门。
那相公进门,弓腰笑道:“大人,成了!”
蒋宏盛双眼一睁,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成了?”
“是啊,大人,真成了!”
蒋宏盛顿时眉开眼笑,挥挥手示意那相公坐下,道:“来,跟我讲讲详细的过程。”
那相公于是将林嘉南英雄救美的一段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
听罢,蒋宏盛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嘴里发出“嘶”的声音,问道:“你说打人的不是狄仁杰那小子?”
“额,确实不是狄仁杰,是与他同行的一位相公,还有一位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相公。可是,衙役来的时候,与狄仁杰同行的那位相公就不见了踪迹,想来是怕担事逃跑了。而且,大人放心,安排的人会一口咬死狄仁杰的。”
蒋宏盛皱了皱眉头,以他十几年大理寺的经验,这事情听起来好像还差了点火候,并没有尽善尽美。然而,他很快就释然了,这可是费了他不少时日筹划出来一箭双雕的计谋,就算那狄仁杰能躲得开这桩人命案子,也难逃被王本立盯上的命数。
他之所以会选中王宏兴,一来王宏兴平素就是个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最爱大街上调戏长相貌美的小娘子;二来就是看中他的身份,他舅舅是王本立。
大唐尚书省设置左、右二司,左司统管吏部、户部、礼部;右司统管兵部、刑部、工部。王本立任职左司郎中,正三品官职,分管吏部、户部、吏部,足见其权力之大。而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整个朝堂都知道,狄仁杰这回可是彻底栽了!
想到这,蒋宏盛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那相公,笑道:“此事办得妥当。来,跑了许久也渴了,喝杯茶水润润喉咙。”
那相公被银票上的数额惊得合不拢嘴,他接过茶杯一口干了,笑嘻嘻地说道:“谢谢大人。”
蒋宏盛点点头,道:“你走吧,切记不要对外人说道。”
“是,小的一定记着。”
那相公起身,准备出门。然而他还未走到门前,就突然捂着自己的胸口蜷成一团,面色青白。
下一秒,他已经倒在地上,成了一条永远不能对外人说道的死尸。
※※※
刑部大堂上。
林嘉南掷地有声地说道:“今日我与阎小姐来东市,恰逢这小娘子行色冲冲而过,险些与我撞上。小娘子还未来得及走开,王宏兴、胡目、谭平三人便已经追了上来。王宏兴公然调戏民女,强行挟持小娘子去陪酒,我只好出言相劝,谁料他不但不听劝,反而恶言相向,我只好打了他一拳,而且仅此一拳。”
她担当了李元芳的出手,也绝口不提李慎。
身旁李元芳一怔,惊愕地看着她,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见林嘉南朝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胡目连忙出言反击道:“就是被你打了那一拳,我家小主人就死了!在场的人都看见了,你还敢说不是你打死的,那我家小主人怎么会被你打了一拳之后就死了?”
王宏兴这人,刑部侍郎有所耳闻。王宏兴仗着舅舅是左司郎中,平时就好在人群里挤挤擦擦,蹭一蹭,挨一挨,碰上顺眼的,更是强行拉去陪酒,恶名在外。
刑部侍郎望向那小娘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事情可是如方才这位大人说的一样?”
小娘子被吓得不轻,面色到此刻还没有恢复过来,她一双大眼似蒙上水雾,楚楚可怜道:“民女花姑。事,事情,正如大人所说。”
刑部侍郎又问道:“那你看清楚王宏兴是怎么死的吗?”
花姑瑟瑟地望了林嘉南一眼,低声说道:“看清了。这位大人打了一拳,那人,那人就死了。”
阎婉茹急了,插嘴道:“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一番好意救你,你怎么反过来颠倒是非!”
花姑朝刑部侍郎磕了个响头,声音带着些哭腔:“大人,民女万万没有撒谎!这,这位大人出手相救,民女万分感激,可,可民女也确实看到这位大人打了死者一拳,死者满脸是血,然后,然后就倒地了……”
阎婉茹气得额头冒烟,她不敢随意说出纪王的名字,也瞧见了林嘉南与李元芳之间的小动作,只好指着花姑随便捡了个市井小民经常骂人的词骂道:“你个小婊砸!”
林嘉南一片澄明,若她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发生了什么,她就实在不配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也实在不配在公安局里混了那么些年。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她本来怀疑死者王宏兴有隐疾,例如心脏病之类的,受李元芳和李慎二人打击后,疾病突发死亡,而现在,她恍然大悟。这花姑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说话却滴水不漏,没有否认她出手相救,却故意顺着她的话绕过了李元芳李慎二人,句句针对她。
林嘉南虽说练过一段时间的散打,却从来不知道她的花拳绣腿能造成这么大的危害,更何况,这一回她压根就没出手!花姑就算再瞎,也不至于把李元芳李慎二人看成是她。这不是农夫与蛇的故事,而是从一开始,她就踏入了别人布置好的陷阱。
林嘉南陷入深思,既然这是一出精心布置的戏码,为的是拖她下水背上人命官司,那王宏兴的死就是关键所在。
什么样的东西能够瞬间杀人于无形之间?
她瞟了一眼放在大堂一侧王宏兴的尸体,面色苍白,口唇发青,十指紫绀,有点像窒息死亡。
这方,刑部侍郎心里有了些底气,调戏民女虽然是于理不容,但是杀人却是触犯了大唐律例。种种情况都指明,狄仁杰虽然大义出手,却一时失了些分寸下手太重,导致王宏兴当场死亡。案子一清二白,想来这个刺头狄仁杰也无话可说。
他顿时松了口气,觉着头顶这乌纱帽算是保住了。
恰在此时,大堂外传来衙役的一声大喊:“左司郎中王本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