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婉茹最近有个甜蜜的苦恼。
以往她走在路上,断没有这么多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如今,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要侧头打量许久。小娘子们眼中的嫉妒与不甘她看得真切,相公们眼中的好奇与玩味她也没有忽略,更重要的,她的名字与“狄仁杰”三个字绑在了一起。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
她起初是惊愕、茫然,接着是羞涩、困扰,到最后竟然觉得有些甜蜜,还隐隐升起了一股自豪。
不是谁人都可以与新任侍御史狄仁杰相提并论的。
她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加快自己的脚步,狄府后院还差一座小桥就可以大功告成了。说来,狄府上上下下的窗棂还没有更换,现在那些没有雕花的窗子她觉得稍微寒碜了些。嗯,明日要再找父亲支点银子。
狄府近在眼前了。这段路最臭,阎婉茹从衣袖里掏出乳娘缝制的面罩戴上,又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臭蛋,大步朝狄府门口走去。
门口大树下,站着两位相公。
左边这位一袭淡青色圆领长袍,腰系皮带,灵透的气质似一方玉简般晶莹剔透,温润美洁。正是她最近的绯闻男友狄仁杰。
右边那一位,比狄仁杰高了一个头,穿一身紫红色圆领窄袖长袍,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条玉带,手里握着把墨黑折扇,笑得风流倜傥。
阎婉茹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呆呆木木地看着眼前这两位气度非凡的相公,觉得世间万物的光华都被他们吸走了。
片刻,她皱起了眉头。萦绕着他们二人那种“第三人勿进”的氛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隐隐有种自己的甜蜜就要被剥夺的紧迫感。
阎婉茹解开面罩,大步一迈,插在了他们二人的中间。
林嘉南已经习惯了阎婉茹的存在,她微笑着打招呼道:“阎小姐,后院就麻烦你了。”
阎婉茹点点头。
李慎先是一愣,而后眯起眼睛甩开折扇道:“狄大人,可愿去东市去走走?”
市集?林嘉南的双眼一下就亮了。都说女人爱逛街,她也不例外。尤其东市靠近皇城,周围坊里住的多是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所以卖的尽是些八方珍奇。当年她随正版狄仁杰进长安赶考,因为手里紧巴,逛的是西市。西市靠近南城,周围多是平民住宅,所以市中经营以日常用品为主,商品大多普通。
瞧着林嘉南这个模样,李慎嘴角一勾,笑道:“那就走吧。”
阎婉茹眉头一皱,当机立断道:“我也去!”
林嘉南满脸疑惑地看着阎婉茹,问道:“阎小姐不是要修整后院?”
“只剩下一座桥的工程,也不需要我在此,唤你那婆妈管事监工就好。”
婆妈管事?林嘉南讪讪地笑了笑,见阎婉茹态度坚硬,也不好说些什么。
于是,一行人出发了。
东市,贩夫走卒、文人士子、行贾胡商,车马骡驴,人来人来,川流不息。财货二百二十行,货别鳞列。
平坦的青色石板铺成路面,因为天长日久的摩擦和碾压,石板油光发亮,上面印了一道道浅浅的辙痕。
林嘉南兴致勃勃地走在石板上,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别看她走得规规矩矩,一双眼睛却在四处扫射。
快看那造型各异的马型瓷器,那不是传说中的唐三彩,果然色泽亮丽,栩栩如生。
还有那各式珍宝,哇,好大一颗夜明珠!
还有还有,那字画雕刻,一看就有韵味。
恰在这时,一位小娘子急急奔来,与林嘉南擦身而过,险些撞在了一起。那小娘子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林嘉南急忙搭手扶了她一把。
“多谢相公!”那小娘子同林嘉南道了声谢,刚要离开,后面追来三位相公,中间的一位拿扇子指着她,喊道:“娘子别走啊!”
那相公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用扇子拦着小娘子的去路,大笑道:“这位娘子,走得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怪兽。”
那小娘子又急又气,怒骂道:“我与你素不相识,这青天白日的,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那相公挤眉弄眼,好一副下·流的模样笑道:“不认识没关系,我请你吃一顿酒,一来二往的不就熟了么?”
林嘉南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今日来东市,还亲眼目睹了一把这种电视剧电影小说里常见调戏民女的恶俗情节。她禁不住认真地看了那小娘子一眼,见她皮肤白皙,一双大眼如春水般明丽,果然姿色不错。
再看那以扇拦人的相公,模样长得也还可以,只是眼神和表情,无一不透露着猥琐的味道。
“天子脚下,还望自重!”那小娘子蹙着眉头说完,拨开扇子就准备走。
那相公嘿嘿一笑,握着扇子的手一挥,后面跟着的两位相公便上前一左一右的挟住她。
林嘉南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这调戏民女不止,还准备强抢民女了!受电视剧电影小说的影响太深,林嘉南顿时觉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她张口便准备说“放开那女孩,让我来”,幸好“放”了半天,有人捷足先登了。
阎婉茹上前一步,怒喝道:“放开你的臭手!”
那相公扭过头来,望了阎婉茹一眼,笑道:“怎么着,这位小娘子难道是想凑一对,让我享享比翼双飞的天仙滋味?”
“你!”阎婉茹面色顿红,伸手便准备拔剑,她长这么大,着实还未曾被如此下·流地调戏过。
林嘉南拉住了她,冲那相公正色道:“说人话你是听不懂么,叫你放开她!”
那相公脸色一沉,冷冷的道:“哼,打哪儿冒出来的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路宽得很,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便又发出“啊”地一声大叫。
只见李慎闪了过去,一把擒住那相公拿扇子的手,“咔擦”一声,将他整个胳膊都卸了下来。
连暗处的李元芳也动了,他一拳冲着那相公面门飞去,“砰”地一声,那相公脸上就像开了个染坊,五颜六色煞是精彩。
那相公仰面摔在地上,再爬起来时才觉得一阵剧痛,胳膊使不上劲,连牙齿也被生生打落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