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中央站着两个壮汉,面红耳赤,眉宇间透着一股杀气。左边的壮汉留着蜷曲的连鬓胡须,虬髯伟干;右边的壮汉蓄着两撇弯曲如钩的大胡子,随着呼吸一抖一抖的。
老汉趋身在李慎旁解释道:“查布尔和赫拉曼两个部落是宿敌,曾经因为土地和牛羊的争夺发生过几次大的战斗。据说查布尔现酋长杜特思?摩德的父亲是被赫拉曼现酋长阿卜杜尔?拉曼的亲叔叔砍死的,而阿卜杜尔?拉曼的大伯又是被杜特思?摩德一箭射死。吐火罗国在西突厥的统治期间,这两个部落没有发生过大的冲突,忍气吞声了许久,眼下估计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林嘉南有些头晕,这些人的名字这么长,怎么可能一下记住。
场上连鬓须的壮汉吼道:“我查布尔是人才辈出,论摔跤第一好手,无人可敌。”
那边大胡子回道:“我却说查布尔都是小羊羔,各个弱小,不及我们赫拉曼的野狼十分之一。”
连鬓须的壮汉不甘示弱:“笑话,你们赫拉曼才是待宰的羊羔……”
老汉在翻译,林嘉南才知道这位连鬓须的壮汉是查布尔的酋长,而大胡子则是赫拉曼的酋长,他们两位都是摔跤高手。前面慕封表现精彩,引得吐火罗国各酋长热血沸腾,纷纷想要一展身手,而这两位本来就有宿仇的酋长,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眼前这幅境况。
国王麦哈迪奥看了看笑眯眯的李慎,面色不太好,他压低嗓音说道:“二位酋长,现在正是接待重要来宾的时候,你们……”
谁料那大胡子猛地下跪,右手往胸前狠狠一锤,低头说道:“我敬爱的国王,请赐予我,赫拉曼现酋长阿卜杜尔?拉曼与查布尔一决胜负的机会,杜特思?摩德欺人太甚,竟敢嘲笑我赫拉曼是待宰的羊羔,我若是忍了这一口气,回去怎么面对我赫拉曼的子民们?”
连鬓须也紧随着下跪:“我敬爱的国王,请求您赐予我这次机会!”
麦哈迪奥黑着脸狠狠地盯着他们,沉默了许久,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就,比试一番吧。”
话音刚落,两位酋长就扭成了一团,大胡子直取中宫,丝毫不留余力,朝连鬓须冲了过去。
一旁,李慎开始风骚地摇起墨扇。
林嘉南则被中间两位壮汉的比试吸引了全部注意。
这边大胡子二话不说朝连鬓须冲去,那边连鬓须暴喝一声,也二目圆瞪地扑了上去,“啪”地一声闷响,两座肉山撞在了一起。他们两扭来扭去,腿脚不停地变换,推、摔、捉、拉百种花样使出,双方势均力敌,打得难舍难分。
突然,连鬓须身形往下一沉,抓住大胡子的腰带,反身一旋,将大胡子甩到一边。
大胡子一阵怪叫,身子足足飞出一丈多远,轰然落地。
帐篷里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林嘉南手掌鼓得欢腾,也随着兴高采烈地喊道:“好!”
电视里看摔跤远远不及现场来得震撼。
连鬓须双手高举,绕帐篷一圈,笑得身子一颤一颤。
恰在这时,帐篷中爆出一声骇然大叫:“不好啦,我们酋长死了!”
气氛骤变。
李慎停住了手里的墨扇。
帐篷中其余酋长讶然,直起身子纷纷朝声源处望去。
大胡子趴在帐篷角落一动不动,旁边跪着两人,面色惊恐。
林嘉南心里咯噔一下,出事了?
她猛地站起来,本能地朝大胡子那走去,身旁李慎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麦哈迪奥瞳孔收缩,脸上的横肉颤了颤。他一把甩下酒杯,慌忙起身,烦躁地冲跪在大胡子旁的人吼道:“起开!”
本来,这两位酋长在大唐使者面前内讧就让作为国王的他颜面尽失,现在更糟,死了一位。
查布尔和赫拉曼两个部落是宿敌,他费尽心思从中斡旋,两个部落才勉强能够相处。然而,今晚的事情如果传出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就要被打破!
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不,不,他一定要控制好局面,想办法和平解决这件事情!
麦哈迪奥身后,大胡子的侍卫长青筋毕露,一把抽出系在腰间的弯刀,怒目横视,直指连鬓须,喝道:“你竟敢打死我赫拉曼的酋长!”
连鬓须身后的侍卫长也抽出弯刀,面色涨得发紫,喝道:“放下你的刀!我查布尔酋长是你能够随便用刀指着的!”
瞬间,帐篷里剑拔弩张,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林嘉南被李慎拦下后,安静地坐着,但她那一双眼睛却是极不安静,在密切的关注着事情的动态。此刻,她紧紧盯着连鬓须,看他先是惊诧疑惑,慢慢地变成愤怒,鼻翼一扇一扇地喘着大气。
“放肆!”麦哈迪奥回过头怒吼道:“情况究竟是怎样还不清楚,你们就要当着外使自相残杀吗?”
大胡子的侍卫长不肯放下手中的刀,情绪激动:“国王,我赫拉曼酋长与查布尔酋长比武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情,怎么能说情况还不清楚呢!”
“你既然知道杜特思?摩德是酋长,你既然知道我是你国王,你就不应该这么做!你是要与我整个巴克特里亚作对么?!”
麦哈迪奥气得面上的横肉直颤,双眼瞪得滚圆。
大胡子的侍卫长这才极不情愿地将刀收回,瞟了连鬓须一眼,往地上跪道:“还请敬爱的国王还我赫拉曼一个公道!”
连鬓须一直僵直脖子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
麦哈迪奥转向他,面色稍有缓和,说道:“摩德,你先坐下吧。这件事情……”
忽然,李慎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帐篷内悠悠响起:“国王,这本来是你吐火罗内部的事情,我们不便插手。不过,此次出使的使者当中,有一位擅长刑狱之事,本王相信她一定能够帮助国王。”
麦哈迪奥目光一转,面露喜色:“此话当真?究竟是谁?”
李慎瞟了林嘉南一眼,微微眯起眼睛,笑了笑:“正是这位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