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南悠然地从衣襟中掏出一粒珠子,用食指和拇指捏着,问道:“和尚,你瞧瞧这是不是你丢的那粒?”说完朝前掷去。
那珠子“咚咚”跳了两下,正好滚落在明修面前。
明修心中一突,登时生起一股寒意,他故作镇定,抿紧嘴唇,只不停地在拨动佛珠。
“和尚这是怎么了?自己的珠子也认不得了?还是记不起珠子丢在哪里?本官来告诉你,这珠子是本官在萧淑玉家中发现的!和尚你解释解释,为何萧淑玉家中会有你的珠子?”林嘉南声调越说越高,语气越来越重,到最后是怒吼着道。
明修面上终于开始露出恐惧的神色,他慌乱地说道:“贫僧,贫僧不知道大人在说些什么。这天下的珠子何其多,大人,怎么就认定了这是贫僧的珠子呢。”
林嘉南冷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她从堂上走下来,猛地掀开盖在萧淑玉尸首上的白布,指着伤口说道:“和尚你来看这萧淑玉的尸首,致命伤是刀伤,从右肩砍下,斜向左延长10公分,上深下浅,上重下轻,这分明是强壮的左手持刀砍击形成。”
说完又大步走到许献忠旁,拿着许献忠的手晾给明修看,继续说道:“书生手臂细长,手无缚鸡之力,又长期书写,右手中指上磨出厚茧,可见他是右利手。一个没有什么力量的右手,是根本不可能用佩刀砍出这样的伤口!再看你,和尚,你一直是用左手在拨动佛珠,分明就是左利手。你所穿袍子上腰际有一道明显发白的勒痕,原来系在此的佩刀呢?”
明修脸上的肌肉因为恐惧而不断地抽搐着,他左手颤抖,连佛珠都握不住,猛地滑落。
到这里,萧辅汉终于听明白了,敢情不是许献忠杀了自己的女儿,而是眼前这位道貌岸然的和尚。他额上青筋毕露,咆哮着扑向明修,嘴里骂道:“你这和尚,我女儿与你什么冤什么仇,你居然要痛下杀手,我今天便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肃静!”林嘉南冷喝一声。
“威武!”衙役们齐声喝道。
饶是有衙役拉着萧辅汉,明修脸上还是被重重地打了一拳,鼻血直流。
明修捂着鼻子,做垂死挣扎:“我是左利手又如何,我带有佩刀又如何,大人,你到现在都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了萧淑玉!”
林嘉南寒声道:“你这和尚,就算一身袈裟又如何,就算天天念佛又如何,终究是歹毒心肠,十八层地狱等着你。佛不度你,我度你。本官今日就要你死得明明白白。来人,扒了他一身袍子,让大家看看袍子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
几位衙役冲上前,利索地撕开明修的袍子,金灿灿的珠宝首饰散落一地。
“娃儿!这是我娃的发簪啊!我苦命的娃啊!”妇人一见地上的珠宝,顿时哭天喊地,叫得极为凄惨。
萧辅汉也哭个不停,络腮胡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倒是许献忠,虽然沉冤得雪,看着满地心爱之人的首饰,竟是百感交集,不知道作何反应是好。
明修见大势已去,不得已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供诉:原来那夜,许献忠因为受朋友所邀,饮酒到深夜。明修敲木鱼叫街,行至沿街,见楼上垂下白布到地,原本以为是哪家晒布忘了收,准备偷回去制一件袍子,便停住木鱼伸手去扯,然而白布的那端竟然也有人在扯,似乎是在回应。
明修当下明白了,这应该是**养汉的娘子垂下白布以方便奸夫上去。于是明修顺着白布爬上去,果然见到了萧淑玉。萧淑玉年轻貌美,颇有姿色,明修心中大喜,欲与萧淑玉行鱼水之欢。谁料萧淑玉严词拒绝了他。
明修心一横,想到今夜既然已经上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便强行去搂抱求欢。萧淑玉见状高声呼喊。明修唯恐被人发现,当即拔刀将萧淑玉砍死,又取下她的发簪、耳环、戒指离去。
案件终于明了,林嘉南长吁一口气。
她本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却瞥见萧淑玉的尸首、痛哭流涕的萧辅汉夫妇、神色茫然的许献忠,不禁心中一沉,甚为凝重。
这便是她的矛盾。她热衷于侦破案件,剥茧抽丝发现事情的真相,却又无法承受生离死别的沉重悲痛。她希望世界和平人人向善,却又沉溺在案件之中不可自拔。
明修被押去死牢,待卷宗送刑部审查后再做决定。
萧辅汉夫妇与许献忠对着林嘉南磕了几个响头以表达感激之情,然而他们面上的伤感却是让人无法直视。
“慢着——”
一直沉默的李慎突然发话了。
他微微侧首,眯眼凝视着林嘉南,唇边笑意渐渐扩大,慢慢地说道:“狄大人,这许献忠与萧淑玉**之事,你就不准备管了?”
“这……”林嘉南一愣,终于想起在唐朝,**也是一个罪名!
怎么办,她难道要把徐献忠又关回去?
李慎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转过头看着许献忠:“杀死萧淑玉的,是和尚明修,理该抵命。但你做为秀才,知礼仪道德,却与萧淑玉**,按理说该夺去秀才称号。这样吧,本王念你尚未娶,而萧淑玉未嫁,虽然是私通,也如结发夫妻一般。萧淑玉为你垂布,误引和尚,又守节致死,也没有玷污名节,不愧于妇道。如果你想再娶他人,就必须夺去秀才称号;如果你想要保留秀才的称号,日后好上京赴考,就必须将萧淑玉作为你的正妻,你收埋供养,不许再娶。这两条道路,你选哪一条?”
萧辅汉一听,猛地立起身子。
名节这种事情,历来都是大事。女儿虽然是为保全名节被奸人所害,却还是逃不脱与许献忠私通这个罪名。街坊邻舍知道了肯定要嚼舌根子,他们夫妇二人日后就抬不起头了。但若是女儿被作为许献忠的正妻收埋,不仅**二字无从说起,女儿更是为保全名节而死的忠贞烈女,街坊也就无话可说了。
萧辅汉瞪大双眼盯着许献忠,准备一旦许献忠说个不字,就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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