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曲足卷耳几案,案上摆着纸膜笔砚和一摞卷宗。
林嘉南盘膝坐在案后,轻轻抿了口茶,皱着眉头翻过一页卷宗,继续认真地看下去。
茶汤并不清亮,茶里面加了盐、花椒、姜、大枣、奶酪等调味品,大杂烩一般。林嘉南并不喜欢,偏偏这茶是时下最流行的,各府邸争先恐后效仿。
卷宗看到一半,门外传来疾步声。那人到门口停了下来,喘着大气:“大人,有人击鼓鸣冤!”
林嘉南猛地站起来,不小心打翻茶杯,茶水洒了一桌,往纸上蔓延开去。
她低头慌忙地收拾卷宗,一颗心却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这是第一个案子!
这是她上任以来,碰到的第一个案子!
“我马上就到。”林嘉南冲门外答道,声音带着些颤抖,她将卷宗往旁边一放,也顾不上将桌子抹一抹,小跑着出门。
两旁的衙役们高呼“威武”,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一波波传了出去,林嘉南的心跳得更快了。
上一回她在堂下跪着,这一回她已然坐在正位上。
林嘉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握着惊堂木,有模有样地一拍,喝问道:“堂下所跪何人,因何事击鼓,一一说来。”
这一句话不长,却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从二十一世纪到显庆年间。
话音落下,林嘉南终于沉了下来。
堂下跪着四个人,一位妇人、一位大汉、一位书生、一位老头,好不热闹。
那大汉留着一脸络腮胡子,十分粗壮,却是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断断续续地说:“小人是沿街的屠户萧辅汉,有一个女儿叫淑玉,今年十七岁。今日早上,本应该吃早饭的,女儿却迟迟没有下来,她娘便去女儿房里,谁知道,竟然发现女儿被杀死在房里。”
萧辅汉抹了一把鼻涕,继续说道:“这个时候,邻舍吴老才告诉我说,女儿已经瞒着我与许献忠来往有半年多了,邻舍都知道。昨日夜里,吴老见到许献忠在朋友家喝酒。想来,想来是借酒壮胆,意图,意图不轨,谁知女儿不从,许献忠就拔刀杀人啊!可怜我的女儿啊!大人,大人,这是状纸,您一定要为我们伸冤啊!”
萧辅汉又抹了把鼻涕,朝地上“咚咚咚”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衙役连忙将状纸呈了上来。
那状纸用古文所写,极其生晦,林嘉南只瞄了一眼,就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将目光转到老头身上,问道:“你就是吴老?”
老头点了点头,答道:“我是萧辅汉的邻舍吴范。”
“将你知道的如实说来。”
“是,大人。萧辅汉的女儿萧淑玉与许献忠有奸情已经半年多,只瞒过了父母,我们邻舍都是知道。至于昨日夜里,许献忠为什么要杀死萧淑玉,期间又发生些什么事情,那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萧淑玉与许献忠有奸情?”
“萧淑玉住在沿街二楼,二楼有一根圆木,她将一匹白布半挂在圆木上,半垂在楼下。许献忠每日夜里顺着白布爬上去。邻舍都是知道的,只是不敢告诉萧辅汉。”
“为什么不告诉萧辅汉?”
“这……”吴范面露难色,“别人家的事情,我们,怎么好意思去说。”
林嘉南若有所思,点点头,继续问道:“你说昨晚见到许献忠在朋友家喝酒?”
“这个我可以确定。许献忠大约一更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正好从我家门前路过。”
林嘉南正准备去问那书生,就瞥见李慎带着四位美人招摇地从大门走进来,一时愣住了。
李慎微笑着一步步悠然踱近,立在堂下望着林嘉南。
林嘉南眉毛跳了两跳,假笑着问道:“纪王,您怎么来了?”
“本王前来听审。”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林嘉南心里咒骂着,面上却不得已恭恭敬敬地说道:“请纪王堂前上座。”
衙役忙搬了张座椅出来,四位美人紧接着趋步上前,一人掏出帕子擦拭,一人拿出新的锦绣坐垫铺上,一人奉上茶盏,一人端正地立在椅后。
对了,李慎身边的四位美人,分别是暖春,明夏,艳秋,凝冬。人如其名,不管是穿衣打扮还是言谈举止都与她们的名字如出一辙。暖春温婉大方,穿衣喜欢用粉嫩的颜色;明夏活泼热辣,到目前为止只穿过红色的衣裳;艳秋贤淑端庄,经常以黄色衣裳示人;而凝冬,则是冰美人系列的,衣裳也统统是白色。
公堂上顿时寂静得诡异,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蒙了头。
本来哭哭啼啼的萧辅汉张着嘴巴,一脸茫然地看着四位美人,任由鼻涕顺着络腮胡往下淌。
本来威武肃立的衙役们,面面相觑,其中胆大的还偷偷瞄了几眼美人,禁不住吞咽几口口水。
李慎毫不自知,他自顾自地走到林嘉南身旁,凑到林嘉南耳畔低语道:“狄大人第一次展露才华,本王岂能不在?”
刚回过神来的人又是一懵。
太过分了!
这哪里是来听审的,这分明是来捣乱公堂的!
林嘉南压下心头上的怒火,一把执起惊堂木,用了十二分力道,“啪”地狠狠一拍,怒喝道:“许献忠,你有什么话要说?”
那书生本来就面色苍白,浑身哆嗦,再经林嘉南这么一吓,直接晕倒在公堂之上。
呃!
林嘉南讪讪地揉了揉鼻子。
衙役们一片混乱,泼水的泼水,掐人中的掐人中,过了片刻,许献忠才幽幽转醒。
林嘉南长吁一口气。
衙役们长吁一口气。
许献忠醒后,朝地上一磕,颤抖着说道:“小人是沿街的秀才,姓许名献忠,年方十八,与萧辅汉家女儿淑玉两情相悦,确有,确有奸情。**之情瞒不过众人,我也甘心肯认,若以此拟罪,死亦无辞。但杀人之事,实非我所为啊。大人,大人明鉴啊!”
许献忠生得眉清目秀,丰采俊雅,一番话下来清楚得体,林嘉南心中暗暗有了计量。
“放屁!”萧辅汉听完,对许献忠粗俗地骂了一句,扭头对林嘉南说道:“大人,他这是认轻罪,而推脱重罪,狡猾之极。女儿房间只有他能出入,如果不是他杀死的,那又是谁杀的?大人,这种人十分歹毒,衣冠禽兽,大人如果不用刑,他怎么会肯招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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