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在南海幽冥山之山崖上生长着一株双生花。面山之阴阳交界,其花一梗双生,一花洁白灿烂,一花深紫幽美;一花迎着最烈之艳阳,一花恋着最阴之月柔。开放日久,则一花盛放光彩、一花衰落断绝,直至死时方一同绽放,拼命相对拼命渴求重合。一方死另一方绝不独活,如此反复恒久不灭。实为相爱相杀之美丽之物。
此花名讳于各方说法中略有差距,或唤为“真”,或唤为“诚”,或唤之为“实”。听闻若寻到其花,问话若被回答,必尽数真言。因此也有许多寻求此双生花的传说。
然而,某个时刻起也有了这样的传言——
双生花失踪了。
在人间。
…………
封迹的确半途就走了,问他去干什么也不说。嘛,反正师兄的动向不归他管,封之带着已经清醒的顾寅安然回到召引居,结果看到了意外的场面:
一名男子看起来很是纠结疑惑,但明显这种心情全部都是因为他面前的女子——
没错就是他们的管家娘渡鸦。
“啊呀,主人们回来了。渡鸦未能先知恭迎,还望主人莫怪。”本来要进入门中的渡鸦红眸瞥到他两人的身影,也不去管那个男子,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恭敬地迎了过来向他们施礼。
“无妨无妨,那是……客人?”封之看了眼那个多了几分扭捏的男子,迟疑地问道。
“主人误会了,”渡鸦冷冷地往后一看,接触到男子躲闪而期待的目光,然后冷冷地道,“那是物业的。”
“哦~~”封之和顾寅以饶有深意的目光盯着那名男子。
“啊哈哈,我是安网线的。”男子听到渡鸦都那么绝情了,这才跑过来,从工作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封之,“我主要是负责网络问题的,有事儿来找我啊,叫我小陈就行了。你是户主?”
名片上名字是陈星的小陈看起来比封之大不了两岁,挺年轻的小伙子,方脸儿黑短发也没短到寸头。肤色健康身材壮实脸皮儿一般笑得还挺和煦的,比封之还高一些兴许能有一米八五。
“户主应该是我师……啊,哥哥。不过都是我住这儿。所以名义上不是我,可有什么事儿就找我吧。我叫封之。对了,您这是?”封之打量着小陈瞟向渡鸦的不自在行为。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刚装上网线我关心你们这里用网情况啊,”小陈摸着后脑勺有点尴尬地说,“呃,话说这儿郊区人不多,大家无聊,也可以多走动走动嘛。”
“哦~~”又是意味深长的一声,封之拍了拍小陈的肩膀道,“明白了。我们出去了几日这才回来,今日不接待您,可以吧?”
“啊,没事没事。以后还有机会哈哈。”小陈尴尬笑着又看了一眼渡鸦,向着另一个方向奔跑离去了。
“刚才那人喜欢你啊。”顾寅终于开口,一言命中。
“应是如此。”渡鸦面上依旧没有波动,“凡尘情缘不结也罢,主人路上辛苦还是快进来吧,日前有人送来了宝物说为报酬。”
“呵,信誉倒是可嘉。”封之这么说着,和顾寅一前一后地进了门,渡鸦在之后将门关好。
“顾寅你要不要先去躺着?”
“别光说我,你就没事儿?”顾寅挑眉看了他一眼,真说不清是挑衅还是关心。封之就笑了,“我身板到底比你硬嘛。”
“啊也是,而且你还有封迹给你补。”
“嗯嗯对啊。”封之眯眼笑着点头,还没来得及说“封迹师兄也可以给你补啊”,就看到顾寅再不发一言地转过身径直去了二楼,估计真的回房间躺着了。他也没多想,只是转头问:“哦,渡鸦,送来了什么宝物?”
“之少爷也是笨蛋啊。”渡鸦这么说,在封之摸不着头脑之际已转过身开始带路了。
“诶渡鸦你刚才说什么呢?”封之喊着追上去,最后还是在宝物的光辉之下住了口。
“哎呀这……还是很给得出手啊。”封之直直地盯着暗室橱柜里一个盒子中——
青色的莲花。
说是莲花并不确切,那是莲花形态的宝石。青莲灯,和传说中宝莲灯有些相似,当然远不如宝莲灯神奇,可也是稀罕珍奇。青莲灯唯属性风者可使,须以风力催动,待灯亮起,则保使用者在灯灭前不伤分毫。而且若在此途中对使用者攻击,则攻击尽数返还——
不论实力相差多大多远皆是如此。
“这可以说是保命神器啊,居然会拿来给我。”封之看着青莲灯青色上好的玉色,止不住地啧啧感叹道,“这次真是赚了。”
“之少爷请也别太得意忘形,主人收的东西珍贵度在其之上的也有许多。”
“这个我知道,不过初战能有这收获已很不错。另外,师兄都工作这么久了我能比吗?”虽然是反驳,不过封之脸上并无半分不满神色,而渡鸦也并未被他挑动,只是点头称是。而后好好收拾,又带封之退出了暗室。出了暗室以后渡鸦表示她还有日常事务要料理没啥吩咐她要按计划行事了,于是封之放她走了打算上楼看看顾寅。
“顾寅,你现在感觉怎么……”封之看门没关就问着话进来了,但话还没说完,就见顾寅一手拿着还摊开的书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果然累着了。”封之自言自语着宠溺笑道,轻手轻脚地关了门坐到床边来。“嗯,是讲派系的那一卷啊。”封之当是重温,就这么坐在他床边翻起了书卷。于是他没有注意到,顾寅那越发不安的睡颜。
…………
梦里有质感的黑暗在侵袭。就像是黑色的狂沙席卷而来,带着轻飘飘的压迫感,因为这黑暗太有生命,目的并非是他。那黑暗在向另一方同样有质感的云母白袭去,迫不及待的吞噬。顾寅看着那云母白有生命般退却,被潮水般的攻势所破坏,感觉窒息感蔓延上来哽咽在喉。然而他奇怪的是,当云母白被侵蚀到只有一小团圆球的时候,黑暗也不再攻击它了,黑暗从四周包围着那团小白光,突然之间,就像在保护它一样。
好奇怪……那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啊……
顾寅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嗯,谁在我床上?顾寅还没完全醒,看着那黑影翻身一脚踢了过去。
“哎哟!顾寅你……醒了啊。”封之本就睡在床沿,被顾寅使力一踢立马滚到了床下。虽然他身子硬朗也不很疼吧,惊吓还是有的。“原来是你啊。你怎么跟我睡一起?”顾寅一听是封之,就卷着被子爬到床边伸手想拉他,结果一寻思就不对劲,封之手刚要搭上来他又躲开了。封之无奈,只好自己爬起来,边拍拍衣服边解释:“我来看你的时候你睡着了,我就坐你这儿看会儿书,谁知不一会儿就困了。我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顾寅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也太随意了。我饿了。”“那去看看渡鸦做了什么吧。”封之对他的前一句话不置可否,耸耸肩微笑。顾寅也就翻身下床,脚一落地,竟有些头晕,一下栽进还没动步的封之怀里。
“晕得紧?”“嗯……做梦做过头了吧。”“我还不知道做梦能有做过头的。”“怪得厉害。”顾寅嘟囔,站稳后还走在了封之前头,封之也只好打住了话头。
“诶顾寅。”下楼梯的时候,封之忽地叫住他,“你常做梦吗?”
“怪梦还是很少的,这就第二次。”他抬头看封之,“怎么了?”“随便问问。”封之笑得眉眼弯弯并无不妥之处,“吃过饭过会儿我给你讲下穴道吧。”“好。”今日便再无什么新奇事物,直到隔日早上,封之打算趁着前夜讲过穴道来带领顾寅梳理熟悉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功力竟无法顺畅流过顾寅的经脉。
不,这不应该啊。封之皱紧了眉。要是顾寅经脉阻塞如此顽固的话,之前师兄和他灌符咒予他,他又怎么可能发挥得出来呢?这是远远超乎他预料的情况,他现在更是觉得自己嫩了。而顾寅忍着不安问他:“我这是练不了?”“……你别急,我会想办法。”封之神色凝重的思索起来,顾寅低着头握紧了拳头。惧怕变成累赘的情绪再次袭来,缓缓地向下拉扯住他。他有点受不了。
“那我先出去散会儿步。”“嗯,去吧。”封之答应着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房间,顾寅一路恍着神儿走到客厅突然觉得不对。再度回头看向客厅那张餐桌,渡鸦正在恭敬地斟茶,而她斟茶的对象——
“封迹你什么时候来的?”顾寅挑眉表示疑惑,走过来在封迹对面坐下。
“我事情办得差不多估摸着你们回来了就来找你们玩儿啊。”封迹晃悠着两条够不着地的短腿,一脸不符合外表的坏笑,“怎么,我来得不凑巧?”
“倒也没事。”顾寅心不在焉的回答他。
“小顾寅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封迹轻笑出声,“我那无能师弟又办错何事?”
“错事他倒是不会办。”
“这么说,没错的,只是不让你顺心的事咯~”封迹饶有兴味地看着顾寅无精打采的侧颜,“我猜猜,该不是——”
“师兄?!”封迹到底没能说出来就被站在楼梯口的封之打断,而封之惊讶自然甚过喜悦,也不知他怎么那么惊讶,“事儿办得那么快?不能吧……”
“别老质疑你师兄的能力,”封迹撇撇嘴又饮了一口茶,待封之大踏步下楼走到他旁边儿了才说,“师兄会出现在所有被需要的场合,我大概明天就走了。”“诶,那师兄你——”“你是太随心所欲了是吧,小顾寅啥体质,能早上练吗?晚上练,师兄我带着。你,自己看书去,刚出师就不像样,再这样我把你捉回师门重新修炼。算了,你也修不出什么,还是炼个丹吧,兴许能过过嘴瘾。”“……”封之照样被噎得还不了嘴,转眼瞥到顾寅表情松和了倒也正好懒得说什么了。顾寅看他没开玩笑道了声谢。“诶,要谢我啊,来叫声‘师叔’。”封迹凑上去欠抽脸。“成功了再叫。”顾寅绷着脸否决,而后自己先笑了。于是封之便说声拜托师兄将这事儿定下了。
是夜,吊儿郎当小孩儿样的封迹蹦蹦跳跳进了顾寅的房间,先表示了对房间简洁的无趣,其后夸赞了干净,总之相当烦人。顾寅皱了眉,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冷不防被封迹施咒定住了。瞬间的惊讶和恼怒,迷惑涌上来有点第一次被捆住的味道,他蹙眉盯向封迹。
“哈哈,别这么看着我嘛小顾寅。我还不就是怕你乱动而已。”封迹陪着笑脸眼底的笑意却掩去不少。他那小小手掌放在顾寅胸口,迟疑片刻,问道:“南梦钟眠铃,你用了?”“手边没称手东西,就拿它砸玉中仙来着……”“噗,真受不了。也就小顾寅你能想出这种用法来。”刚才装出的严肃样子一瞬就被打破,封迹低低笑了几声才重新拾起话头,“用了以后,嗜睡么?多梦么?”“是很困来着……梦嘛……”顾寅回想起梦中混沌的黑白,“做是有做,也不觉得多。”“啊,这样啊。”封迹概叹,没等顾寅再问就一下子松了束缚,顾寅还没反应过来封迹就难得的命令口气:“打坐会吧,坐好。”顾寅便也领会,立马背身按照封之教过的打坐好合上了双眼,封迹便也在他身后坐下。倏地,另一种束缚感升腾而起,像是被封住穴道那般,动弹不得,曾有的不寒凉的冰冻感却在顾寅体内蔓延开来。
而他没看到的是,封迹封住他之后,就从衣襟内取出了一枚特殊的冰晶灵石,之后手势变幻之间,灵石祭起,竟是化作冰蓝光芒从顾寅的背缓缓注入了,化作蓝芒注入血脉。纵是封迹,也不由出了一头的汗。
顾寅这时进入一种神奇的境界,竟觉得心脏处渐渐温暖,舒爽延伸到四肢百骸,就好像拥有了一具全新的身体一般。还好封迹封住了他的穴道使他动弹不得,于是他只能被动的接受着这份舒适的冰冷,不然他一定会忍不住舒展身体。而就在他情不自禁享受起来的时候,封迹的声音再度传入他的耳朵:“现在按照封之教你的,运气。”急忙收敛心神回忆封之的教授,还好封迹也在对他做着引导,跟着封迹的功力疏通了一遍经脉,算是记清了运功线路。如此几番,感觉身体都热了起来,明明冰流在血液中流动,皮肤表面却沁出汗珠。
“以后虽然无碍,也别乱用东西哦。”似乎听到了这句话。
之后,就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在他完全熟悉运功的时候,封迹悄然解开了他的穴道,而后,他在房内静坐一夜,等醒转过来的时候封迹已经走了。封之静静的看着他笑:
“感觉怎么样?”“挺好的。封迹呢?”“师兄之前的事还没办完先走了,以后咱们有事他会再来的。”“哦……”顾寅收心起身,说来也怪,他突然饿得要死真希望没错过饭点儿。封之大概看穿了他的心思,笑意扩大了些:“饿得紧吧?不过练到后来你可能就陌生这种感觉了。”随后他像以往那样跟在顾寅的后面下楼去餐桌,抢在他跑下去之前问道:“以后我下午跟你说理论,夜里教你一遍你就自己练可好?”“我随便。”他随口应道,并未深入思考。
暂时是没什么特别的了,只是那天夜里他独自练功就这样进入半睡半醒之间时,梦里又是那次的云母白,并真正占领了他脑海中所有的空间。在他看不明白这云母白的意义时,他听到一个细软可怜的女声,轻轻地说了两个字:
“说谎。”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