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林子里,落叶齐天飞舞,一缕缕阳光自林木中落下,更衬的小小的人儿身姿飘逸,但是却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回到宫中,千舞远远的便望见绿珍站在门口张望。眼见千舞走近,绿珍连忙上前,刚欲说话,却被千舞抬手打断
“绿珍姐姐,彩虹自生了这份心起,便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我向来说到做到,要将她外嫁便就是外嫁,但是我也不是那等蛇蝎心肠,不会惩罚过重,你那些求情的话就不必说了。”
一段话生生的将绿珍欲说的全数堵在嘴边
“千舞小姐,彩虹这次是有不对,但是她那般略娇气的性子,小姐这次对她的惩罚对她来说怕是也就比杀了她好过些,既种此因,当食其果,绿珍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劝的,只希望小姐将这不开心的事就此揭过,别由自伤了心神。”绿珍的这番话说的也是情真意切。
“绿珍姐姐说的什么话,这件事了了便是了了,我不会多做文章的,倒是姐姐不要因此生疏了我才好,我可是从头到尾真的拿你当作姐姐的,所以姐姐还是叫我千舞吧。”千舞淡淡笑着回应。
“那千舞就赶紧先吃饭吧,今天一天也是累坏了你。”绿珍转过话题,俩人心照不宣的把这件事就此略过。
到了晚间,千舞才收到消息,说是彩虹后来还是一百个不愿意,甚至欲挣脱桎梏杀了那个黝黑大汉,但终是双拳难敌四手,被在场的几位姐姐一掌废了武功,直接推给大汉,最后将千舞交代的装着一些首饰金银的包袱扔给了彩虹后便各自回宫,由得黝黑大汉对着姐姐们高声呼拜。
千舞听到这个消息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底却很是唏嘘,虽然怨彩虹这次举措过激,但是终归六年感情不是空口白话,不舍和遗憾还是在心底盘旋。自问该做的也都做了。千舞把所有情感压在心底,到底还是个飞扬跳脱的姑娘,哪怕伤了心也还是笑面示人,不过真正的有几分高兴?千舞自己都说不清了。自从小时候的变故起,原本以为六年时间足以平淡,但是等到自己真的要离开这里再次回归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时,哪怕面上强装十分欢喜,也是堪堪添了九分忧愁,只是不为外人知罢了。
晚上早早的熄灯休息,没有去濮阳熙那请安,也没有弹琴作画,着实不像往日作风,其实千舞只是想着月黑风高夜,行事方便些,既然决定要走,也就不再多做考虑,省的反而多生枝节。
但是看在濮阳熙的眼里就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但是一下子发生这些事,濮阳熙只是当作小姑娘家家的暂时没法接受,需要自己在房间里再多想想,毕竟看起来那样出彩的徒弟,总不会因为这些事便一蹶不振。如此考虑,也就没有太多想,还是照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后随意转了转,写了几幅字后早早就寝,只是谁也不知道,这转转其实还是转到了甘竹苑,这样的举动连濮阳熙都有些烦躁和不解。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在院子边略做停留,便又踱着步子施施然回了自己的甘泉苑。
千舞虽然早早的熄了灯歇息,但是满腔心事的她也实在无法入睡,辗转反侧中脑子里都是关于濮阳熙的点点滴滴,舞剑的样子、看书的样子、吃饭的样子、玩笑的样子、抚琴的样子。越想越觉得留恋,越觉得悲哀。但是骄傲如她,一旦决定的事情却是极不容易改变。
熬人的夜终究是过去了,千舞看着外面的天色,寅时是美梦正酣的时候,这个时候出发最是妥当。最后千舞拿起简单的包裹将早早写好的信留在桌上烛台下压着,纵然千般不舍,也毅然趁着月色翻墙而出,谁也没有惊动。本来濮阳宫没有外人,值夜的不多,千舞又是极熟悉的,三俩下便绕开众人,在最后一道门时,心知必然躲不过,也是在远远的用石子将守门的俩人击昏,一路过来顺顺当当。出了门之后,千舞回身一望,夜色中的濮阳宫重檐翘角依旧巍峨,但是自此一别,千舞也不知道再来是猴年马月,咬咬牙几个跃步下了山。扭头之际,一滴水珠重重落下,不知是晨露还是姑娘流下的泪滴。
“千舞妹妹,起床了,宫主派人来叫你去武场比划呢。”绿珍一早便来扣千舞的房门。但是敲了半天也不见任何回声,这就比较奇怪了,又等了一会,见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声响,绿珍便轻轻推门而入。但是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哪里还有千舞的影子,就连榻上都是平平整整。绿珍这才意识到不对。因为宫主派来叫千舞的人还在门外候着,平时这个时间,千舞都是在武场练武,六年来几乎不曾间断。而且早上自己已经把整个甘竹苑都打扫了一圈,千舞不可能在院子里。思绪一起,绿珍慌了,赶紧出来和门外的侍女说明了情况,然后大家兵分俩路。一路去宫里其他地方寻找,一路去禀报宫主。
绿珍到甘泉苑时,里面已经站了满满一屋子人,这倒是奇怪,在宫里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看见甘泉苑里一次性聚集这么多人,看来,自己所猜属实。
绿珍敛了敛心神后经人通报直接来到濮阳熙跟前。
噗通跪下“禀告宫主,婢子今日一早去叫小姐起床时才发现小姐不在,属下办事不力,求宫主责罚。”绿珍跪得直挺挺的,看的濮阳熙一阵烦躁。
“不关你的事,我刚刚才接到昨晚值夜的门童消息,千舞大约是寅时走的,将他们打晕之后出的门,他们一醒来就来告诉我了,这是千舞自己的意思,怪我,没有早些察觉.....”濮阳熙单手撑额,脸上一副懊恼之意。千舞已经六年没有下山,外面什么情形她也完全不知,就这样一个人贸贸然下去,纵然有一身本领,但是还是免不了叫人担忧。况且依千舞的脚程,又不知道她到底去的哪个方向,要寻,无疑是大海捞针。
“传令下去,叫濮阳宫在外人员,能调动的都去给我找,找不到就都别回来了。”濮阳熙平静的吩咐下去,但是大家知道,宫主这次,是真的急了。
正当濮阳熙还在懊恼的想着到底去哪里找千舞时,侍女将千舞留下的书信呈上,一开始大家都着急,没有注意到,后来几位侍女返回甘竹苑去寻找看看有没有遗留什么线索,这才发现这封折叠整齐压在烛台下的信笺。
濮阳熙伸手接过,但是手却在不自然的微微抖着,不知道为什么,濮阳熙心里总隐约有着不安,仿佛这一次分别就再也寻不回千舞了。到现在,濮阳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心以为当作女儿的千舞,当作.爱徒的千舞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自己心里划下一道深深的痕迹。说不合三纲五常也罢,看来自己确实已陷情网。可惜悔之晚矣.....
缓缓展开信纸,娟秀的字体跃然映入眼帘,濮阳熙仿佛能从这字里行间看出写信的丫头,也许是一副紧缩的眉头,脸上或许还是坚毅的神情,也许是伤心的吧。
“师傅在上,徒儿不告而别,望师父见谅,徒儿深知此前实乃徒儿莽撞,说出那等大逆不道之语,徒儿回来之后辗转反侧,越觉不妥,三思之下,徒儿无颜面对师傅,只好出此下策,师父只当徒儿怯弱逃避好了。
得尊师教导六年,此恩难报,但是徒儿无一日忘初衷,山下还有大仇未报。师父教诲,不可怠惰因循,偷闲躲静,所以此行没有告明。待得大仇得报时,徒儿一定上山拜会师父,谢师父六年养育之恩。千舞亲笔。”
濮阳熙一封信看完,千舞这丫头性子执拗,一封信洋洋洒洒,写的再表面不过。但是濮阳熙从心里知晓,这丫头肯定是去了京都,当下叫人备撵下山,连每年俩个月的清静时间也断然舍弃,只想快点找到丫头。
这边濮阳熙风风火火,急不可待,另一边千舞已经悠哉悠哉,虽然在濮阳宫六年过的无忧无虑,但是此前的一年千舞过的不可谓水深火热,世间冷暖皆尝遍,所以哪怕是这么长时间的优越生活也没有真的让千舞淡忘,加上聪慧异常,千舞早就学会把最深最难忘的情绪摆在心底最角落,没有必要时时咀嚼,所以表里还是一副飞扬跳脱的性子。
已经六年没有下山,千舞对一切都十分好奇,现在的千舞和六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孩子早已是天差地别。有了六年时间的打磨,千舞自问在这小城之中一对一能在自己手里讨了好的怕是少之又少,那不是练家子的就是一次来个十个八个千舞也是丝毫不放在心上。没了忌惮,千舞一路走的顺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