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孙仲谋跃马小师桥曹子孝威震逍遥津
却说这蔡瑁、张允二人自荆州战败，射杀了刘琦却诬与张飞。二人为防刘备追杀，当日遁入深山密林之中侥幸逃得性命。蔡瑁自思无处安身，遂与张允一道辗转投了曹操。曹操本欲斩杀二人，却被荀彧阻拦。荀彧谏曰：“丞相既欲取江东，便斩不得此二人。”操问何故，荀彧曰：“江东皆善水战，然我士卒皆北方人也，不识水性。此二人久居荆州，极善水战，正可使其操练水军。丞相向来用人唯才是举，此二人正当用之。”曹操顿悟，拜二人为水军正、副都督，即往合淝来助曹仁。
曹仁见到二人，心中不屑。闻周瑜辞官，故令二人来探虚实。蔡瑁、张允二人引军渡江，径取皖城。皖城乃庐江辖内，太守朱光深得曹操信任。孙权以甘宁、周泰为先锋，五日便取了皖城，太守朱光死于乱军之中。曹仁遣徐晃前去搭救，却被周瑜使计杀败，此时皖城已归孙权。蔡瑁谓张允道：“曹仁令我二人夺取皖城，却只给三千兵马，如何取之。”张允道：“周瑜虽已离去，那鲁肃亦非等闲之辈，其智不在周瑜之下，只依你我二人决难取胜。既是受命一探虚实，何苦枉送性命。此战无论胜负，你我一战便退即可。”蔡瑁甚觉张允言之有理，即离城三十里下寨。次日天明，二人领军出营，径至城下叫阵。
孙权闻蔡瑁、张允叫阵，着实吃惊不小。急唤鲁肃商议。孙权曰：“蔡瑁、张允二人丢了荆州，闻刘备到处张榜缉拿，却不想此二人竟投了曹操。此二人极善水战，若曹操委以重任，实为东吴之劲敌也。子敬可有良策除此二人焉？”鲁肃曰：“蔡瑁、张允既为水军都督，此来必是知公瑾辞官，乃探吾虚实也。如此可将计就计，令甘宁领兵战之，却于军中仍举公瑾大旗以惑其心。”孙权从之，令甘宁领兵三千迎敌。蔡瑁、张允见敌将出城，知甘宁骁勇，便双双跃马来战甘宁。忽见周瑜帅旗，大惊道：“周瑜尚且在此，曹子孝中其计也。”遂不战而退，甘宁引兵追杀，蔡瑁、张允二人顾不得营寨，夺路而逃。甘宁率军赶杀三十余里方回。曹仁大骂二人，欲以军法处置，二人苦苦哀求，曹仁念二人新到，各责二十军棍乃罢。
曹仁既斥责了蔡瑁、张允，却与徐晃商议。曹仁道：“周瑜假意辞去都督之职，欲使我引军深入，幸蔡瑁、张允探得虚实。若非如此，吾却正中其计也。”徐晃道：“将军切莫轻心。以吾所知，周瑜早疑孙策之死，故孙权以来，周瑜便以鄱阳湖练兵为名而远离建业。适才蔡瑁曾言，只见周瑜帅旗，却未见周瑜之面，其中定有原委，将军当细察之。”曹仁正要言语，却见一人入帐言道：“徐公明此言有理，正合吾意。”二人定眼视之，竟是曹操。二人慌跪拜于地道：“不知主公亲临，未曾远迎，万望恕罪。”曹操笑道：“汝二人军命在身，何罪之有。”曹仁、徐晃起身道：“主公本该在邺城，怎忽至合淝也？”操曰：“两军相据三月不下，故亲与孙权一会。适才公明所言甚有玄机，吾料周瑜必已辞去大都督之职。东吴失了周瑜，岂有不败之理。此天助我也。”曹仁道：“主公既已到此，但凭主公做主。”曹操却道：“汝乃统军大将，吾虽到此，破敌之事却与吾何干。”曹仁愕然，荀彧在旁曰：“主公既受命与汝，将军当殚精竭虑以报主公也。”曹操又曰：“汝且放开手脚与孙权交战，大小事皆自做主，吾自坐镇合淝，壮汝声势！阶下诸将皆可任意调用。”曹仁领命，遂执虎符下令道：“逍遥津乃合淝门户，吾欲在此与孙权决战。吾奉主公将令，诸将需皆用心，若有不服调遣者，当以军法从事！”诸将皆曰：“愿奉将令！”曹仁遂又道：“徐晃、李典可各领兵一千伏于逍遥津西侧，张郃、乐进亦各领兵一千伏于逍遥津东侧，吾自领军两千为前部引东吴来攻。夏侯惇、于禁可领兵两千伏于小师桥，待东吴中伏后，速速拆了小师桥，使东吴后军无法过桥。我军四面攻杀，东吴必败。若那孙权小儿亲来，定叫其有来无回也。”众将领命，曹操使许褚把守城池，只看曹仁如何破敌。
夏侯惇早到小师桥，差两百士卒伏于桥下，余者皆伏于小师桥四周专待东吴大军。其余各将皆依曹仁之计准备妥当。孙权得了皖城，以为曹仁无能，不顾诸将阻拦，便亲引军来取，先锋大将乃甘宁、周泰也。孙权自领徐盛、丁奉、凌统、吕蒙、韩当、黄盖六将为中军，鲁肃、潘璋为后军，浩浩荡荡往逍遥津而来。甘宁、周泰见曹仁仅两千步卒，遂不以为然。两军摆好阵势，弓箭手射住阵脚，甘宁一马当先冲出阵外喝道：“曹仁匹夫速来受死！”曹仁大怒，舞刀而出。甘宁迎上，二人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周泰恐甘宁难下曹仁，挥军掩杀过来。曹仁勉支几个回合，引军急退。甘宁拍马追赶，周泰阻曰：“曹仁智勇兼备，不可轻敌。”甘宁却道：“主公大军旋耳即至，纵有伏兵亦无可惧。”遂不听周泰之言，纵马赶去。周泰无奈，恐甘宁有失，只得紧随。曹仁且战且走，直将甘宁、周泰二人引入一片水洼之处。甘宁忽省，急令三军缓行。曹仁见甘宁不中其计，复领兵来战。正在此时，孙权领大军已渡过小师桥，闻甘宁与曹仁大战，便挥军赶来助阵。甘宁见援军已至，心中疑虑早除，便放心与曹仁来战。此正中曹仁下怀。曹仁再退三里，左有徐晃、李典，右有张郃、乐进引伏军尽出，曹仁领军复又杀回。孙权三面被围，急引军后退。不想夏侯惇见孙权过了小师桥，早命伏于桥下二百士卒趁机拆了小师桥，将东吴后军鲁肃、潘璋隔在对岸。夏侯惇却领一千八百之众自后杀来。孙权虽有六员大将跟随，此时却四面楚歌，又不知曹军多少，诸军皆乱。孙权从未经历战事，见四面受敌，心中早已惊慌。甘宁、周泰敌住曹仁，徐盛、丁奉敌住徐晃、李典，黄盖、凌统敌住夏侯惇、乐进，孙权身边仅吕蒙、韩当跟在左右，又被夏侯惇阻住后路。吕蒙、韩当死命抵住夏侯惇，孙权急退至小师桥。只见小师桥早被夏侯惇拆为两段，过不得对岸。孙权仰天长叹道：“此天亡我也！”便欲挥剑自刎，吕蒙见状，急呼曰：“主公不可轻生，速速纵马跃过此桥，自有都督周全！”孙权闻言，收了佩剑，勒马退有百步，周身趴于马背之上，双腿紧贴马腹，挥鞭飞奔。孙权坐骑乃名驹紫电，疾驰如飞，奔至小师桥头，放开四蹄，一跃而过。两军士卒皆看得呆了。《三国演义》中讲到孙权跃马小师桥处，亦有诗句赞孙权此举，曰：退后着鞭驰骏骑，逍遥津上玉龙飞。闲话少叙，却说孙权纵马跃过小师桥，得鲁肃搭救，心方稍安。曹仁随后纵马杀到，见孙权已过小师桥，疑有神助，令军士放箭射之，皆被东吴盾牌兵格挡。曹仁见状，复又转杀回去。可怜东吴数万将士，尽被困于对岸。吕蒙见孙权脱难，随即杀入重围与曹仁死战。东吴军毕竟势大，曹仁亦不敢托大，弃了吕蒙往东杀去。
却说那甘宁与周泰二人本为前部先锋，东吴诸军中伏，二人凭武力杀透重围。甘宁谓周泰曰：“我军中伏，曹仁尽遣精锐与此，吾料合淝城中必然空虚。我军已然大败，不若你我率军突袭合淝，若能趁乱取了合淝，再命人报与主公，或可内外夹攻，扭转败势亦。”周泰闻言道：“此计甚妙，当可一试。”二人商议已定，遂收拾军马，得残军五千余众，径来夺合淝。早有哨骑奔入城内报与曹操知道。曹操笑曰：“甘宁不愧为大将也。乃知曹仁鏖战于逍遥津，城中必然空虚，欲趁此机夺我城池也。只可惜彼不知吾在此处耳。”遂令许褚引虎豹骑三千伏于城外，却令守城士卒偃旗息鼓以惑甘宁。甘宁赶到，见城中无备，心中暗喜。甘宁在前，周泰居后，二人率军呼喇喇冲入城中，却不见一个守军。甘宁暗叫一声：“不好，中其计也！”已是不及，一声梆响，城上弓箭手万箭齐发。二将急退，城上曹操大笑曰：“甘兴霸只识水战，却不晓陆战，今欲趁乱袭我城池，诚为可笑也。”周泰见之道：“不想曹操竟在合淝。”甘宁亦吃惊不小，二人冲出城去，却正遇许褚引军杀来。二将大骇，引败军往巢湖而去。许褚恐再有东吴军偷袭，追至二十里便回。曹操厚赏许褚，褚曰：“贼军虽败，恨不能取甘宁首级也。”曹操慰之。
东吴大败亏输，鲁肃保着孙权转回濡须口。诸将陆续回营，身皆带伤。孙权点算人马，竟损失十有六、七。左右观之，独不见甘宁、周泰二人。丁奉道：“乱军之中，甘将军似已杀出重围，往南而去。”正言语间，败回士卒来报：甘宁、周泰二人收拾残军得众五千，趁乱袭取合淝去了，胜负不知。“孙权大惊道：“曹仁四面设伏，既已杀出，怎又去取城池，怎如此不智也。”鲁肃道：“主公勿忧，甘兴霸乃我东吴上将，又有周泰相助，便是取不得城池，料亦无性命之忧也。主公且好生歇息，吾料甘宁以为曹仁精锐皆在逍遥津，城中定然无备，故欲趁乱袭取合淝也。若得城池，必有消息，主公便可率军与甘兴霸里应外合也。”孙权闻言亦觉有理，却终是放心不下。鲁肃遂道：“主公既放心不下，可令丁奉引军接应。孙权允之，丁奉正欲出营，又有败军回报：甘宁、周泰引军取合淝，被许褚杀败，往巢湖而去。”鲁肃惊曰：“许褚乃曹操近臣，彼若在此，必是曹操已至合淝。甘宁焉有不败之理。”孙权叹曰：“可怜我东吴数万将士，皆命丧与此，东吴元气大伤也。”鲁肃谓之曰：“胜败乃兵家常事，主公勿需因一战之败而丧气也。濡须口易守难攻，正可展我军之长，料甘宁、周泰不日即辗转而至。曹军不善水战，濡须口正可挡之。”孙权唏嘘不已，只得退守濡须口。
逍遥津一战，曹仁以八千之众大破孙权十万之敌，斩首三万，降者数万，辎重、马匹难以计数。这一阵杀得东吴人皆丧胆，但闻曹仁之名，小儿也不敢夜啼。孙权退守濡须口，又有张昭自各处调军三万来助。孙权整顿败军，欲再发兵报仇雪耻。
曹操既得合淝，知孙权重兵屯于濡须口，便与众将商议如何破敌。曹仁道：“孙权新败，东吴将佐皆无斗志，正可一举而下。”程昱却道：“张昭新得士卒三万，皆调往濡须口。孙权虽败，仍有数万之众。濡须口与巢湖经横江相连，欲破濡须口，需先取巢湖，而后沿江而下，孙权可破。”曹操闻之道：“程昱所言是也。”乃留刘哗驻合淝，起大军二十万往巢湖而来。
曹操再兴大军，东吴震动。却不知曹操如何兴兵，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