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吕奉先兵进壶关胡子昊说降田丰
吕布欲取壶关，帐下一将欣然请命。众人视之，乃张辽也。辽曰：“文远虽技不如子龙，却也追随主公有年。小小壶关，偏子龙可取，吾却取不得？”胡明、贾诩相视而笑。谓吕布曰：“既然文远请战，士气可鼓不可泄，主公尽可使文远出征。”吕布从之，命张辽领臧霸率军两万先行，自与颜良并两位军师在后，浩浩荡荡往壶关而来。
早有探报告与高干。干大惊失色，忙问计田丰。田丰曰：“壶关天险，易守难攻。将军只可依险而守，万不可出关野战。”干从其计，一面令人多备滚木擂石，一面急至书袁绍求援。不想斥候为曹操哨骑所擒，曹操知晋阳已破，壶关告急，大喜。遂下令兵分二路，一路使夏侯惇率精兵五千取乌巢，一路以许褚为先锋取官渡。袁绍因失了颜良，只得令审配守乌巢粮仓，文丑、张郃并高览众将俱在官渡迎敌，一时竟无法抽出兵力相助壶关。
话分两头，但道张辽一军早至壶关。张辽自关前叫阵，高干连日不出。张辽即令军士每日阵前叫骂，高干几次欲出关迎敌，田丰皆苦谏阻之。田丰曰：“张辽所率西凉铁骑极善野战，若出关相迎，必败之。今壶关易守难攻，将军正好借险据守，壶关一日不破，吕布便一日到不得邺城，主公即可专心攻曹而无后顾之忧矣。”高干心甚不甘，苦无退敌良策，只得依之。
张辽见敌不出，亦是无奈。只待吕布前来。吕布闻张辽未曾一战，亲至关下叫阵。田丰恨其强夺并州之仇，搭弓一箭射向吕布，布挥戟挑落箭簇，望田丰大喝：“田丰小儿休放冷箭，看吾神射。”取出坐下雕瓴箭射去，关上“袁”字大旗应声而落。田丰令弓箭手齐射，吕布哈哈大笑，缓缓而退。吕布退回营中，乃谓胡明曰：“壶关易守难攻，若敌不出，实难破之，先生可有破敌良策乎？”胡明曰：“难。”吕布不悦，道：“先生亦无良策，布则率部强取之。”明曰：“强取则势必伤亡倍增，高干以逸待劳，依险据守，强取实为下下之策。子昊虽无强取之策，却愿只身前往关内说降之。高干虽为太守，然则多依田丰，若可说降田丰，取壶关易矣。”吕布曰：“先生原来早有良策，何故故弄玄虚哉。”贾诩道：“此举不可为也，军师切不可以身犯险。高干新败，田丰正恨我等切齿，岂能身犯险地？”明曰：“文和多虑矣。田丰虽恨我等，然子昊心中坦荡，有何惧哉。田丰为人，吾亦为人，自古两军交战而不斩来使，况田丰乃人杰，岂能轻斩使节？吾亦有把握说动田丰也。”张辽在旁曰：“即便军师可说得田丰来降，那高干岂肯罢休。”明曰：“不妨，高干无谋之辈，吾自有良策对之。”贾诩曰：“军师若执意要去，那便依了在下，绝不可只身前往。”明曰：“可选军中精壮军士二十人扮作随从，并张辽、臧霸一同前往。”吕布遂休书一封使人传入关内，言派使节入关求见田丰。
田丰见信笑曰：“此必是见不能破关而来做说客矣。来日可多备刀斧手，一旦言语有失，乱刀斩之。”
次日清晨，田丰使人打开关门迎胡明入关，田丰见胡明坦然自若，器宇不凡，心中暗叹：“胡子昊闻名不如见面，真英杰也。”乃在自己营中款待众人。张辽、臧霸扮作随从紧随左右寸步不离。田丰只当二人乃胡明亲随，亦不多问。酒过三巡，田丰道：“闻吕布自得先生便如鱼得水，新破我并州，更兵犯壶关，兵锋直指邺城，今又只身入关，先生所为何焉？”明作一揖曰：“今特为说客耳。”田丰曰：“先生直言不讳，胆识过人哉！丰不才，不知先生何言说乎？”胡明呵呵笑道：“胡子昊乃山野之人，幸蒙主公不弃，留于军中伺候左右。子昊实不愿与公兵戎相见，更为两军将士少流血汗，故此干冒凶险而做一说客矣。”田丰亦笑曰：“先生此举不可谓不凶险，吾已于帐外伏下刀斧手，正欲取汝首级，先生可知否？”明道：“岂能不知焉。只子昊亦不知公之首级能存几何焉？”田丰道：“丰为主公虽死无憾，只先生有失，怕吕布亦不能久矣。”胡明哈哈大笑曰：“子昊敢来，便不惧生死，便是有失，吾早已予主公定下良图，失一胡子昊，有何惜哉。温侯只需依拟定之策徐徐图之即可，况吾主公现有幽、并二州，粮草齐备，武有赵云、张辽、高顺、颜良，文有贾诩、陈宫，麾下战将数百人，将士齐心，更兼吕奉先万人莫敌，何愁不成大事。反观大将军绍，虽坐拥并、冀、青三州之地，然用人惟亲，寡谋少智，外强而中干，如不出吾所料，早晚必为人所灭。今并州已失，官渡战事吃紧，公乃俊杰，岂能不识眼下之颓势？”天丰听胡明之言，心中渐有怒火，言道：“那便如何？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之失岂能一概而论。我家主公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即使败亦不足虑耳，卷土重来有何难哉。”胡明道：“卷土重来何其难哉！袁本初外宽内忌，好大而喜功，败则一败涂地，如何卷土重来，待子昊看来，此诚为笑谈耳。”田丰欲要言之，却又为胡明打断，明继而又言道：“公勿言，听子昊言之。昔日幽州之时，公曾进言袁本初，据曹而破吕，一鼓作气取了幽州，若袁本初纳了此策，则吕布、曹操皆危矣，河北可得大定，今日便无此宴。惜哉，袁绍非但不纳良言，反疏远先生，今兵困壶关，竟无一援兵。即使公不足虑，高干乃袁绍之甥，亦不来救，此何其心胸焉。现颜良已为我所用，颜良若何？一莽夫耳。一莽夫矣知之，公岂不知此中道理？”田丰闻此言，默默不语。思量许久，道：“先生好一张利嘴，乍一听句句在理，却禁不住推敲。吾主公岂能轻易败之。文丑、张郃皆万人敌，沮授、审配矣多智。田丰不才，虽有晋阳之败，然壶关尚在。只壶关不失，你等便到不得邺城，主公便可专攻曹操。待破了曹操，转瞬即可兵进壶关，收复并、幽二州。”胡明笑曰：“袁绍拥四州之地矣不能取胜曹操，今幽、并二州已失，我家主公亦今非昔比，试问袁本初如何匹敌。况曹操帐下军师祭酒郭奉孝在曹操兵出官渡之前早有‘十胜十败’之说，早已料定袁本初必败，加之后有幽、并之忧，岂能不败乎。”田丰一惊，曰：“何谓‘十胜十败’？”胡明心笑曰：“这郭嘉昔日为鼓励曹操与袁绍决战，不惜强词夺理，引出这‘十胜十败’的言论，不曾想今日竟为我所利用。”遂款款道出：“绍繁礼多仪，操体任自然，此道胜一也；绍以逆动，操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二也；汉末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宽，故不慑，操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三也；绍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亲戚子弟，操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间远近，此度胜四也；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操策得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五也；绍因累世之资，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操以至心待人，推诚而行，不为虚美，以俭率下，与有功者无所吝，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六也；绍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也，所谓妇人之仁耳，操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之所周，无不济也，此仁胜七也；绍大臣争权，谗言惑乱，操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八也；绍是非不可知，操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九也；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操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十也。袁绍有此十败，岂能久乎？”田丰愕然不语，心中明白，郭嘉之言虽有偏颇，却无一不是实言，胡子昊而后所言，亦是句句说在自己痛处。有良谋而不得用，有忠心而不得识，实在让人痛心。怎奈袁绍对己有知遇之恩，岂能轻言背之，伦理纲常何在。胡明见田丰不语，知彼已动心，乃趁热打铁道：“子昊知先生忠义，不忍背主。只可惜先生满腹经纶却无处施展，若先生不弃，子昊愿将军师之职赋予先生，子昊便为一小吏足矣。”田丰闻言大惊失色，曰：“元皓何德何能，竟蒙军师如此待之。若再不降，诚为天下笑柄耳。田丰愿降矣。”胡明大喜，谓众人曰：“今得田元皓，胜得十万雄兵矣。”田丰亦喜，忽又愁眉不展。明问之。丰曰：“吾追随主公多年，虽累犯上，然袁绍与我毕竟有知遇之恩，今既已归降，欲献上壶关，却心中实有不忍，愿军师得壶关后善待高干，饶彼不死，丰愿足矣。”明曰：“元皓刚烈，真忠义之士也，倘高干愿降，子昊必奏明主公，保干依为并州太守。”田丰感激不已，正欲命人相请高干来此商议归降之事，忽帐外喊杀声起，帐内冲入一人，剑指田丰骂曰：“田丰竖子，主公带汝不薄，安敢背之，竟又欲言语说吾。吾已命人围住尔等，还不束手就擒，稍有迟疑，即刻使汝为齑粉。”众人视之，正是并州太守高干。原来胡明入关之时，早有人报于高干，高干即领军士往田丰大营而来。待到得营外，恰好听到胡明、田丰二人之言，真个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遂遣散帐外军士，这便冲入帐中，欲取田丰等人性命。
田丰见势如此，知干绝无归降之意，仰天长叹，闭目待戮。一旁早有张辽仗剑闪出，臧霸并二十亲随堵住账门。高干不察，竟只身立于账内，所率军士皆在帐外，又不知帐内情形如何，一时间也无法进入帐内。张辽指高干曰：“田丰已降，高干若识时务，便一并降了。今若不降，只恐踏不出此军帐。”高干大怒，提剑欲劈张辽。干岂是张辽对手，只两合，张辽起手将高干拦腰劈为两段。臧霸上前斩下其首级至营外大呼曰：“高干首级在此，尔等还不早降！”一众军士本不明就里，见高干已亡，皆弃下兵刃齐呼：“愿降”。田丰出营谓众军士曰：“田丰归降，实乃迫不得已，愿留者，便随吾一并献关，不愿留者，丰即刻赐予盘缠。”众人大喜，留者十之八九。胡明即命人将高干尸首盛殓入棺，差人护送与袁绍。
绍知壶关失守，田丰归降，又丧了高干。急令全军弃了官渡退守黎阳，沮授苦谏不从，只得随军前往。曹操闻吕布夺了壶关，袁绍退军，遂挥军直取官渡。
不知曹操如何进取官渡，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