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穆紫萱,是陈小陌的闺蜜,穆容拓的姐姐。离开A大快两年了,陈小陌也该毕业了吧。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做什么,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如既往地恨我。说起来,那段记忆真是不堪回首。
我的老家在A市,并不是那座僻静的北方小城。爸爸白手起家,和二叔一起经营着规模不大的食品厂,不过效益不错。虽然我算不上白富美,但是在小伙伴之间也是小资级别的。她们都羡慕我有“两个爸爸”,变着法哄我开心,满足我各种合理和不合理的要求,坦白说,小时候,真的有些被宠坏了。我的另外一个爸爸就是二叔,他没有孩子,所以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我身上。直到8岁那年,他来到家里。
他是二叔带回来的,说从此以后他就是二叔的儿子,穆家的继承人。他叫小星,是孤儿院的孩子,可以看得出二叔非常喜欢他,还拿出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跟他对比,说真是有些神似,并且给他改了名字,叫穆容拓。他比我小两个月,所以应该叫我姐姐。他的性格很好,不像孤儿院别的孩子那样孤僻,好像这里从来就是他的家,对“穆容拓”这个名字也欣然接受。起初,我有些嫉妒他,自从他来了以后,二叔再也不那么关注我,甚至爸爸也常在我面前夸他,我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一天早晨,爸爸喊我吃早饭,我赖在床上不起,往常他总会过来哄我,给我穿衣服,答应我吃完早饭就带我去玩之类的。可是那天,爸爸竟然训斥了我,让我跟小星学学,懂事一点!之后就不再理会撒娇的我,去厂子里了。我委屈得要命,坐在床上嚎啕大哭,大概小星在隔壁听到了吧,他跑过来,问谁欺负我,说着还假装义愤填膺地举起拖把,要为我“报仇”。他的样子真是滑稽可爱,我破涕为笑,告诉他是我爸爸。他说他打不过大伯,不过他可以告诉他爸爸,因为他爸爸说了,小萱也是他的女儿,谁都不可以动小萱一根汗毛。我听了很欣慰,原来二叔没有不爱我。他帮我擦干眼泪,偷偷地跟我说,如果爸爸不在身边,小星也会保小萱一辈子。我亲亲他的脸蛋,认真点点头。现在想来,那就是所谓的“两小无猜”吧。
周末就只有我和小星在家,对了,还有钟点工王阿姨,中午的时候会来家里给我们俩做饭吃。小星喜欢面食,而我喜欢米饭,这给王阿姨添了不少麻烦,总是要做两份不同的。有一天刚好赶上王阿姨家里有事,她急匆匆地煮了两份面条,就回家了。我很是不开心,端过来就把碗扔向鱼缸,结果可想而知,碗和鱼缸都碎了。爸爸回家大发雷霆,小星一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把我挡在他的身后,说是他不小心打碎的,一直不停地跟爸爸道歉。孩子的谎言是很容易识破的,我还是挨打了。那是我第一次挨打,不是因为鱼缸,而是因为任性和撒谎。我看到小星眼里的泪光,事后,他过来安慰我,告诉我不要再犯错,不要再挨打,因为看着我哭,他也会疼。
小星其实从来不叫我“姐姐”,和大人一样,叫我“小萱”。在他的陪伴和保护下,我们完成了小学六年的学业。初中,我们都进入到青春发育期,小星像吃了激素一样,身高一下子窜到182,和他走在一起更有安全感了。别看他有一张帅气的脸,女生缘并不好,反倒是我,总是被男孩簇拥着。每次我捧着大束玫瑰回家时,小星总是一脸不悦。他会趁我不注意,把玫瑰花鼓捣得稀烂,然后若无其事告诉我,室内温度太高,花都蔫了,扔了吧。我就假装不知道,配合他扔掉玫瑰花。我喜欢那个样子的他,傻的可爱。我没有过早恋,也从来不幻想会有什么样的男孩子来守护我,大概是因为我有小星的关系吧。那时候,甚至有人跟我说,真希望可以做我的弟弟,这样就可以像穆容拓一样,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惜,穆容拓是这个世界的唯一,当然,也是我的唯一。
渐渐地,食品厂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二叔和爸爸创建了公司。我的生活条件越来越优越,可是我宁愿不要。公司建立起来后,爸爸和二叔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我从来不过问这些,只知道大概有一年的时间里,穆氏两家都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我想他们是照顾我和小星的情绪吧,我们中考结束后,他们的矛盾终于激化——爸爸和二叔提出要断绝兄弟关系。小星被二叔锁在家里,不允许和我见面。我永远记得二叔看我时冰冷的眼神,他变了,他再也不是从前慈祥的二叔,再也不是宠我爱我的二叔。爸爸一气之下,离开公司,决定搬家,和二叔老死不相往来。
走的那天,骄阳似火,太阳用力地散发着它的热量,好像要蒸发全世界。我拖着沉重的箱子,踩在烫脚的马路上,一步十回望。用这样的方式告别故乡,我无论如何都没法轻松地背对着这片土地走下去。可是我不敢哭,我怕爸爸骂我没出息,一路强忍着眼泪,到了机场。一下车,我便看到了机场外面四处张望的小星!他早早地在那里等着我们,热得满头大汗。爸爸妈妈寒暄几句后,就先进去,只留我们两个人在外面。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千思万绪该如何表达。小星轻吻了我的额头,手指在我额头上圈出吻过的地方,告诉我,这是穆容拓印章,从此小萱是穆容拓的人,再不许有人侵犯。我抱住小星,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拥抱他,那一刻,我甚至想过和他私奔,海角天涯,不理会众人的评价,从此人间蒸发。可我们毕竟是孩子,没有私奔的资本和勇气。我们约好,要一直保持联系,要努力争取再见,哪怕下个冬天,哪怕再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