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说得起劲,也没看见公主。公主听了两句,满脸不悦,轻咳了两声。那几人才发现公主就站在眼前,心中不安,忙垂首而立。
公主粉面含威,冷冷道:“这大冷的天,不在屋里呆着,偏跑出来嚼舌根子,若是让外人见着成什么样子?”
三人皆诚惶诚恐地连声说道:“公主,饶恕奴婢这一次吧,下次不敢了。”
云曦正要说话,却见郭荥兴头兴脑地从外面进来,也不便多说,只得挥挥手示意三人离去。
书琴、初月和紫燕如获大赦,各自散去。
郭荥见到公主,忙打招呼:“好妹妹,这大冷的天怎么在外面,当心冻病了。”
云曦翻了个大白眼,嘲讽道:“本在屋里呆得好好的,忽听见几声乌鸦叫,便出来瞧瞧。”
郭荥抬头看看天上,只有满天的乌云,哪有什么乌鸦。便笑道:“妹妹,准是听错了,哪有什么老鸹。”
云曦面露讥笑道:“出来一瞧,没看见什么乌鸦,却只瞧见了五公子。”
郭荥这才明白原来云曦在嘲笑自己,也不生气。伸手拉公主进屋。云曦一甩手,自己进了屋。
郭荥也笑着跟了进去。花穗见到五公子,忙上前问安,伸手边替郭荥结开斗篷,边娇声软语道:“公子爷的手怎么这么冷,准是兴儿他们又偷懒,没给公子加炭火。真该给他们几板子吃。”
郭荥不耐烦道:“今天一整天在校场上,把骨头都冻透了。”说着跑到炭炉边自顾自地烤起火来。
花穗转过头去,吩咐道:“没看到公子爷挨了冻吗,还不去端一碗滚烫的姜汤来。”
云曦随手拈着果子吃,冷眼瞧着,心中暗想:这花穗在郭荥房中想必是支使人惯了的,全然不记得这是在清袅阁,竟当着本公主的面使威风,在自己房中不知该怎样的作威作福,也不怪招人怨恨。此女的福分也不过如此了。
闵宁笑着端过一杯香茗道:“今天可曾去晚了,没吃板子吧。”
郭荥接过茶,也顾不得烫,喝了一大口道:“渴死我了,一天也未曾喝口水,那李校尉架子端得十足,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便大声斥责。尚书公子今天可吃了苦头,挨了几鞭子,这会儿还在校场上挨冻呢。”
闵宁低头想了想:“那李校尉可是李忠?”
郭荥道:“正是”“他是父王一手**出来的兵,自然是严格些。”
闵宁忽又担心起来,忙问道:“你今天没出什么差子吧,李校尉准是要禀报给父亲的,若是惹了什么祸,传到父亲耳中,没你的好果子吃。”
郭荥得意道:“今天骑马射箭我都拔了头筹。李校尉还奖了我一把短刀。”
说着从鹿皮靴子里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闵宁和云曦虽不懂刀,却见那锋利的刀刃,便知是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宝刀。
郭荥显宝似的炫耀了好一会,屋里的每个人瞧了个遍,大家都纷纷夸赞五公子好本领。郭荥才心满意足地把刀收了起来。
花穗端了盘点心走到郭荥身边,心疼地说:“公子爷,今儿受苦了,快进些点心吧。”说着,素手拿起一块点心,递到公子嘴边,郭荥也不在意,就手吃了一口。
别人看了犹可,唯书琴两眼冒火,却又无处发泄,只得悻悻地进了里屋。云曦不动声色地只管瞧戏,心中暗暗发笑。
郭荥瞧了瞧公主打的缨络,羡慕道:“妹妹,好手艺,什么时候得空了,给我也做一个。”
云曦轻嗤一声,并未答话。花穗却笑道:“奴婢给公子爷打了多少个缨络,偏眼馋别人的。”说着,晃动着一个降紫色的香囊,“看奴婢新做的香袋,公子爷可喜欢。”
郭荥不已为然道:“费那功夫作甚,我已经有了好几个了。”
闵宁蹙着额眉,满脸不悦地对花穗道:“一个大男人一身的脂粉气,让人笑话。好男儿在军营,咱们家是军伍出身,你家爷总是要从军的,你们总是这么纵着他,难道还能指望这么个纨绔子弟吃千般苦,受万般罪,立下千功伟业吗?”
郭荥平白无故地又受了一顿训,心里不痛快,便迁怒与花穗,冷下脸来道:“还只管在这站着作什么,还不回去禀告母妃,我在公主这儿用膳,不必等我,你们也自己先用吧。”
说完,转过脸去也不睬花穗。花穗羞红了脸,却也无奈,只能行礼告退了。
云曦皱着眉头道:“五公子,我只留宁姐姐用膳,可未曾留你呀。”
郭荥赔笑道:“只是多双筷子的事,妹妹何必做那小家子气,我一进院子就闻到了山鸡汤的香气,你纵是拿棍子撵我走,我也是不去的。”
云曦无可奈何,也只得作罢。
至此,公主每日与闵宁绣花,下棋,弹琴。闲暇时,便到王妃那里凑趣,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郭荥每日上学堂前,都要去公主那里辞行,或陪公主说说话,或陪公主用早膳,竟比那报时鸟还准时。
公主本不愿理他,奈何郭荥在公主面前,竟收起公子爷的派头,一味地伏低做小,公主偶发小性,也能耐下心性,百般哄公主开心。
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些朩雕泥塑的小玩意,公主本不在意那些金银玉器,倒喜欢这些不值钱的俗物。一来二去,渐渐地俩人倒亲厚起来。
一日黄昏,两人正在一处说话。郭荥抬头看到公主粉妆玉琢的脸在明暗不定的烛火映衬下明艳动人,只觉得心里一阵痒痒的,一种莫名的悸动燥得他浑身发热。
他却不知少年的情怀已悄然打开,他的一生,或喜或悲,或起或落,都与眼前的女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再也分割不开了。